容殊明道:“听说是谢道昇头疾发作, 难以处理日常事务, 便急着把谢珩召回。”
姜宝鸾想了想, 说:“既然如此,那我便也不在行宫继续逗留了,母后这几日一直很担心,若我继续留在这儿,她这个寿辰怕是也过不安生,倒是我为人子女的不是。”
“我也是这么想的,”容殊明点头,“太后娘娘一日几次地差人过来行宫问询,也太折腾了,而且……”
他笑了笑:“太后还总是把我叫去,我虽撒谎从不脸红,但也快瞒不住了。”
容殊明话音刚落,姜宝鸾已是一叠声地把何氏和玉画敏春她们叫进来,收拾完东西准备明日一早便离开行宫。
*
深夜,别院。
谢珩刚要歇下,却听仆从来报,小郎君这会儿还没睡着,正在闹着。
谢珩揉了揉突突跳着的额角,本想就这么随他去罢了,转念一想还是起身往谢谨成的院子里去了。
他是傍晚时出的京城,当时谢谨成闹着不肯走,哭得天崩地裂,被谢珩训了一顿,然后直接塞到了马车里去。
谢谨成哼哼唧唧哭了一路,以为就此要回去范阳。
范阳虽然好,但却没有长安新鲜。
谁知半路上,谢谨成又跟着谢珩换了一队人马,先前坐的马车仍旧往范阳去,他们却折返回了京郊的一座别院里面。
谢谨成的心思开始活络了,到了别院之后他问谢珩,是不是不回范阳,但是谢珩没有理他,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谢谨成知道父亲是在惩罚他方才胡闹,但他这次必要知道一个答案不可,便连饭也不肯吃,觉也不肯睡,就要谢珩答应他不回去范阳。
谢珩到了谢谨成面前的时候,谢谨成的眼泪已经淹了半个枕头。
谢珩皱眉,却并没有再像傍晚时那样训斥他,只是在床边坐下,摸了摸他的额头,问:“你怎么还不睡?”
话才说完,谢珩却愣了愣,只是没让谢谨成看出来。那时姜宝鸾怀着谢谨成,他只去看过她那么一次,那次也是夜里,他把手放到了她的肚子上,然后还在姜宝鸾肚子里的谢谨成就踢了他一脚,他记得他当时也是这么问姜宝鸾的,它怎么还不睡。
谢谨成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说道:“我……我不想回范阳,爹爹……我不要回去……”
这回前来长安,原本谢珩也是没打算带谢谨成的,但是李夫人溺爱孙子,一定要让谢珩带谢谨成出来走走。
谢珩只得把他带出来,然而也没什么时间陪他,只是把他一个人撂在一边,唯一那次带他出去买糖葫芦,还遇到了姜宝鸾。
当时也没记得把谢谨成抱起来看看他娘。
“不回去……我不想回去……”谢谨成还在哭闹,一双有力的小短腿蹬着床板,时而又看看谢珩的脸色,还知道不能闹得太过火。
谢珩把他的小身子按住,一双瑞凤眼竟微微泛着红,但不明显。
“好,不回去。”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好耶!”谢谨成差点从床上蹦起来,幸好提前被谢珩按住了,“我们再去长安玩!现在就走!”
谢珩笑了,才三岁的孩子就是这么想一出是一出。
他说:“爹爹带你去见你娘。”
求他救她的是姜宝鸾自己,心甘情愿做婢子的是姜宝鸾自己,他从未强迫她,答应做他的通房的还是姜宝鸾自己,可是最后却也是姜宝鸾自己一脚把他们踢开。
谢谨成的眼睛一下子瞪大。
谢珩从没有说起过姜宝鸾的事,也不准别人说起,所以谢谨成统共才三年的人生中,从来不存在母亲这种东西。
但不存在,不代表他就没有察觉。
人人都有母亲,就像谢珩的母亲是李夫人。
而谢谨成前几日明明还问过谢珩这个问题。
但谢谨成眼下却偏蹭住自家爹爹的胳膊,糯糯地问:“什么是娘?”
谢珩干脆把他提起来抱住,摸摸他的长着细软头毛的发顶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谢谨成咧开嘴笑起来,终于肯安安心心在谢珩的怀抱中睡着。
*
姜宝鸾回宫一事是仓促之间决定的,再加上她想给徐太后一个惊喜,便没提前派人去通会一声。
突然见到远在行宫先前还说不能回来的女儿回来了,且看起来身子康健,徐太后果然很是高兴。
她拉着姜宝鸾仔细看了好一阵子,确定她的身子没事了,这才说:“阿弥陀佛,可担心死哀家了,若不是被哀家自己的事情绊住了,早便忍不住去行宫了。”
“母后,”姜宝鸾叫了她一声,靠在她肩膀上,“都是女儿的错。”
她鼻尖一酸,忍着没落泪,什么身子不好不能回来,那都是她想避开谢珩的借口,骗徐太后她也难受,又苦于不能把这些事情都说出来,只怕徐太后知道了要伤心得肝胆俱裂。
徐太后笑道:“又说傻话,你身子不好又不是你自己能决定的,天下还有人故意让自己不舒服不成?左右现在好了,人也回来了,哀家就放心了。”
一时母女二人用过膳,徐太后又说:“皇后这几日好些了,你去看看她,明日你姑母在府上设宴,你带着行舟一块儿去,皇后的身子不好,这孩子也怪可怜见的。”
姜宝鸾应了,出了寿康宫之后便前往盛妙容所居的延福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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