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闻到他身上有一种莫名好闻的味道,说不上来是什么气味,却叫他心跳得飞快:“不知道。”
钟晚轻轻一笑,继续说道:“我小时候,得了一味奇药,叫做‘柳絮飞花’,服了可叫人身轻如燕,修习轻功手到擒来。”
沈沉摇头,道:“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好事。”
“是啊,”钟晚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所以它就叫我的肩膀上,留下了这么一大片疤痕,美其名曰‘飞花纹’。名字美得很,实际上可丑了。”
“不过嘛……我这一辈子,除了去澡堂洗澡,也没什么能和人坦诚相见的时候了,所以生在这个地方,倒也算我运气好。若是生在脸上,哈哈,那我也得拿条黑布,学着少庄主,把脸蒙起来……”
他一路絮絮叨叨地说着,转眼已经到了沈沉屋外。二人打开窗,一撑身子便翻进屋里。钟晚早已将当时一瞬间的狼狈抛之脑后,大呼小叫地拖着炭盆来烤火:“沈沉,还是你屋里暖和,沈沉?”
他一回头,却看见沈沉原本苍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他连忙伸手去探,却摸到了一片滚烫的皮肤:“沈沉,你发烧了?”
他忙不迭将那套湿透了的外衣脱下丢到一旁,翻出沈沉干净的里衣给他换上,再将他整个人塞进被子里,心中不由万分懊恼自责:“不会是因为淋了一场雨,他才发烧生病了吧?那可真是……”
他跟着赫连珏的母亲阿水学过一些医术,此时倒是派上了用场,然而刚搭上沈沉的脉,他立刻沉默了,只觉得那抹滚烫也跟着烧上了自己的耳朵。
沈沉不是发烧了……是要分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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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化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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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三百两
床上的人皱了皱眉,难耐地翻了个身。钟晚虽然不是乾元,但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知道乾元分化比坤泽痛苦太多——赫连珏这样稳重的人,提起数年前分化的情景依旧会忍不住抱怨几句。
钟晚的两指还搭着沈沉腕上,他的脉象跳得极乱,呼吸也急促粗重,一副很不好受的模样。钟晚想起自己的锦囊里放了些宁神的草药,刚想收回手去取,谁知立刻被神志不清的少庄主翻掌握住,像是攥住了什么宝贝。
钟晚被他猝不及防地一扯,不由向床榻跌近了些。但奇怪的是,沈沉紧蹙的眉心反而松开了些许,似乎是得到了什么抚慰。
空气中乾元的信香越来越浓,勾得他后颈一跳一跳,也不安分起来。钟晚猛地醒悟——沈沉突然分化,不会是因为他方才被抓到腺体,漏了一大片信香出来的缘故吧?
乾元分化有坤泽信香抚慰,自然是很好的,钟晚知道是自己惹下的祸,这时候贸然离开实在有些没良心,只好用另一只手抓起锦袋,放在鼻子下深吸一口,勉强压下躁动,盘腿坐在沈沉身边,缓缓地将自己的信香放出来。
沈沉将通红的脸偏到一边,似乎还想离坤泽近些,含糊不清地开口说了几句话。钟晚凑过去听,却只能隐约听到几个支离破碎的“热”“渴”。钟晚努力地伸长胳膊倒了杯水递给他,谁知他一偏头嫌烫不喝。
钟晚别无他法,只能噘着嘴给他吹凉了,再扶着杯子送进他口中,边忍不住嘀咕:“好吧,今天我就勉为其难地伺候伺候少庄主……小兔崽子,等之后要你好看。”
嘴上这样说,他却还是又倒了一杯,放凉了送到沈沉唇边:“喏,还要不?”
沈沉约莫真的是渴极了,竟从床上支起身子,艰难地去够茶杯的边缘,钟晚笑道:“是不是该拿个海碗给你……哎!”
话音刚落,茶杯便被打翻了,茶水尽数泼在沈沉领口。钟晚小声嘟囔了句“不省心”,重新倒了一杯给他,但刚捧到沈沉前面,后颈却仿佛蚂蚁爬过一般发痒,这回换作他自己手一抖,又糟蹋了一杯。
他本来想着,自己常年混在乾元堆里打闹,现下这儿只有一个,应该还算好对付。岂知正分化的乾元又怎是寻常能比,信香浓得如同在房间里砸碎了一坛酒,惹得人迷迷糊糊,醺醺欲醉。
不过两刻钟,他立刻败下阵来,觉得自己要是再待下去保准得出事。但沈沉一人在这儿,他又实在放心不下。
奇怪得很,明明这里住着的是尊贵无比的少庄主,他却很少在摇光阁看到下人。钟晚用尽全力挣开沈沉的手,轻手轻脚走了出去,足尖一点,便跃至竹林顶上。
好不容易看到林外有巡逻的弟子,他随手摘下一片竹叶,往那个方向一掷,弟子手中的伞柄应声而落。
那弟子和见了个鬼似的“啊呀”一声,伸手去捡。钟晚又悄无声息地借着雨声不断地将伞打偏,那弟子见伞被吹到了竹林里,竟犹豫了一下,但雨下得实在太大,他还是跨了进去。
刚走了一小段路,钟晚便收了手。那弟子如愿以偿捡起油纸伞,突然脸色一变,道:“谁在那里!”
被他发现的自然不是行踪如鬼魅的钟晚,浓郁的乾元信香引着那弟子拔腿向摇光阁跑去,片刻后,他狂奔而出,一把抓住巡逻的同伴,叫道:“快,快去叫庄主和夫人!”
深夜的北斗山庄渐渐被呼喊和灯火唤醒,钟晚却始终隐没在幽暗的竹林中。他注视着那扇被雨打得湿淋淋的窗户许久,直到烛火摇晃,有许多人推门而入,才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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