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琳曾对他说过,“与其说这是你在床上的控制欲,不如说是拘谨。你可能没有把最真实的自己在这最原始、最纵欲的活动中展现出来。”
道理都明白,但实践起来各种困难。
他站在船尾,往船舱看,人群不时传来欢呼,肖意驰在其中打着扑克,似乎又赢了一局。当事人笑嘻嘻,游刃有余。
过了好一会儿,熟悉的声音唤他,“俞律师。”
俞知年侧目,肖意驰走过来,手里两杯酒。不知什么时候他从牌局中抽身了。“来,尝尝这个。”说着,递出一杯酒。
俞知年接过后,看着对方抬手把酒杯送到嘴边抿一口,手肘抵着舷杆斜靠。
肖意驰也是被人一直问跟俞知年什么关系,他猜俞知年今天没少回答这类问题,所以才独自一人跑到船尾遗世独立。
于是他带着酒来问候对方。
“今天看你玩得挺高兴的。”俞知年端着酒杯,没喝,对他说。
肖意驰笑,“游艇派对,不玩儿,难道跑来船尾这儿沉思人生?”意有所指。
俞知年睨他一眼,话语半咸不淡的,“真是抱歉,妨碍到你了。”
肖意驰笑意不止,目光落在对方的创可贴上,“俞律师,你知道有个成语叫‘欲盖弥彰’吗?以前以为你是闷骚,没想到你原来是明骚,今天很多人问我你的风流事呢。”
“论风流,我比不过你,”俞知年回话,“刚见面就对别人念情诗。”
“哈哈哈!这是什么酸酸的胜负欲。”俞知年身上总有一种反差萌,让人想要逗逗他,像逗猫一样,让它(他)翻过来给你摸摸毛茸茸的肚皮。
肖意驰夸张地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鳄鱼泪,俞知年都懒得理他了。
“我念的是乌纳穆诺的诗,他关心国家命运,你既可以把它当情诗,也可以当爱国诗。”
“哦——一文化水平真高。”
肖意驰看着俞知年,又念了两句西班牙语,在俞知年疑惑时翻译道,“我爱你,我的欢乐咬着你樱桃般的香唇;我要给你送那装满了亲吻的野藤花篮,我要在你身上做春天在樱桃树上做的事情。”肖意驰勾起嘴角,“俞律师,这,才叫情诗。”
体内莫名生出一股燥热。俞知年不说话,喝下一口手中的酒。
这一口酒让他惊艳。伏特加与橙汁调配得刚刚好,多一分甜了,少一分辣了。这一口中,既有伏特加的劲道,又不失柳橙的香气。
“味道怎么样?”见俞知年在回味,肖意驰逞功,“我自己在自助吧台调的,很好喝吧?”
“……还行。”俞知年勉强同意。
“这是我从你那里得到的最高评价了。”
肖意驰瘪瘪嘴,状似委屈。
俞知年放下酒杯,也放下一点点心防。“……你今天为什么没直接说自己是战地记者?”
其时天飘来很大一朵云,光被遮挡,周遭暗下来。
肖意驰歪头微笑,“年轻时我会说的。”
年轻时,他逢人就说,让世人关注人祸,拯救苍生。
“后来我发现,‘战地记者’对很多人而言,是个故事会,里面有很多故事,让你看个够,触动个够,接着合上封底,完结,该干什么干什么。”
肖意驰又喝了一口酒,“自己也有点虚荣的成分在,说出来,大家都佩服,可以从中得到满足。”
过后都是空虚。
“现在也会说,但会看对象和场合了。”
富家子弟的游艇派对,“战地记者”注定是哗众取宠的工具、众人好奇要听故事的存在。
“……别人的苦难,不应成为助兴的点缀。”
俞知年看他,“那在大学里为什么不教新闻课程?”
“人最难的,是认识自己。除去肉身的物理性成长,我们也被文化塑造着。我希望我的学生在各种文化的激荡之中认清自己究竟是谁、该做什么。否则,记者这个行业只会让他们陷入迷茫和歇斯底里。”这是他这十几年的经验之谈。
俞知年不再问,端起酒杯再喝一口。
两人一时没有说话。
天上那一大朵云散去,周遭亮堂起来。肖意驰好奇抬头。光落在他脸上,落在他那件蜜合色的衬衣上,在船航行的轻微摇摆中,光在流动,如蜂蜜棒上坠下的蜜糖河之前俞知年就发现了,今天再次看到肖意驰眼里是有光的。不是反射外在的光,而是内在丰富积淀之后孕育出的光,而那层丰富积淀的沃土,叫做底气。
无怪他在名牌旗舰店、叶照临的高档餐厅、还有现在的豪华游艇上都表现大方自如。他必定经历过类似的,所以对游艇派对这种场合丝毫不陌生,还去自助吧台自给自足。
“俞律师,礼尚往来,那我也可以问你问题吧?”肖意驰转个身,双手撑在舷杆上俞知年神绪回位,“……你想问什么?”
“谁给你留的痕迹?”肖意驰指了指自己的侧颈,意指俞知年的创可贴。
他听闻船上的人说,敢在俞知年身上留痕迹,那人肯定吃了熊心豹子胆。
俞知年轻抿一口酒,回答,“我是高级俱乐部的会员。”
肖意驰眨眨眼,听明白潜台词了。他歪头,颇来兴致,“我以为你有很多床伴。”
俞知年瞥他一眼,继而开口,“如果我想要,确实会有很多。但明确的钱色交易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感情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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