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贵妃被喻澄寅的哭声惹得心烦,但还是耐着性子安慰道:“教你去和亲也不过权宜之计,待此事过去,你哥哥荣登大统,便能顺理成章将你接过来,你只需忍了忍,至多也就几年而已……”
喻澄寅却是拼命摇头,“不,我不去,我不去……”
见她这般顽固,哭哭啼啼个不休,淑贵妃到底没了耐性,咬了咬牙,怒目圆睁道:“别哭了,我养了你十余年,如今也是你该报答我的时候了,你二舅舅被下了大狱,你哥哥定会因此受到牵连,可只消你主动要求去和亲,你父皇定会对我,对你哥哥有所改观,亦会心软几分,事情也还有转圜的余地!所以,你愿不愿意都得给我去!”
说罢,淑贵妃猛一甩袖,沉声道了一句“看好公主,不许公主踏出侧殿半步”,旋即面色寒沉地提步踏出殿去。
她在这宫中待了二十余年,虽也算是荣宠不断,可却始终有一个皇后压在她的头上,使她不得随心所欲。无论如何,她的枫儿都必须登上皇位,只消她当上皇太后,这宫中就不会再有人敢忤逆看低她。
为着如此,就算牺牲几分又有何妨!
一个时辰后,誉王府雨霖苑。
碧芜亲手做了梅花粥,递给旭儿喝,宫中消息传得快,淑贵妃带着六公主去求见永安帝的事儿很快就到了宫外。
乍一听闻此事,碧芜不由得沉默了一瞬,因与喻澄寅向来交情不深,她都快忘了,上一世这位原在宫中受尽宠爱的公主却落得了个最为凄惨的下场。
前世,靖城城门几欲失守之时,西泽也如如今这般遣使者前来谈判,开出的条件里,其中一样,便是送一位皇家公主去和亲。
一开始,永安帝并未同意,为了大昭颜面始终坚持死守,后来萧鸿泽战死,西南边防攻破,西泽人一连夺取三座城池,眼见他们一路北上,气势汹汹往京城方向而来,永安帝逼不得已答应了西泽的要求。
送去和亲的人自然是六公主喻澄寅。
前世贪污军饷之事并未事发,因六公主为家国百姓而牺牲自己,她的胞兄承王在朝中的支持也因此牢固了许多。
永安帝派出十一皇子和十三皇子亲自护送妹妹至边境处和亲,而两位皇子怎也不会想到,此后六年间,喻澄寅在西泽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几乎每一日都在地狱中度过。
那西泽皇帝已过天命之年,虽已不能人道,可在房事时仍旧十分残忍,喻澄寅出嫁时方才十五岁,她的新婚之夜,和日后每一个和丈夫相处的夜晚,不是被吊着鞭打,便是被逼着如狗一般在地上爬行。
毫无尊严!
然那西泽皇帝要的便是如此,他欲通过折辱这位高贵的邻国公主,来享受凌驾于大昭之上的尊荣与快感。
喻澄寅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无数次的求饶换来的是更变本加厉的折磨,终于在她和亲的第三年,这个昔日受尽宠爱的小公主彻底疯了!
而在这不久后,西泽皇帝驾崩,三皇子继位,表面虽封喻澄寅为太妃,实则却觊觎她的美貌,时不时夜闯宫殿,欺辱这个早已神志不清的女子。
直到一年后,喻澄寅的贴身侍女再也看不下去,跪求出宫采买的宫女将信笺带给一大昭来西泽的商人,商人带着信回到大昭,将此信一路辗转送到了登基不久的成则帝手上。
成则帝看着信沉默了一夜,翌日便令齐王妃长兄邹肃行领兵十万攻打西泽,命他务必夺回公主。
大昭军休养生息那么多年,将士们皆还念着当年破城之恨,割地之耻,一个个战势高昂,不过四个月,不但夺回了丢失的城池,还攻破西泽边防,一路直捣西泽王庭。
西泽新帝吓得魂飞魄散,忙命使臣献上降书,交出了喻澄寅。
来亲自接公主的依旧是当年的十一皇子和十三皇子,只不过他们如今都已封了王。
时隔六年,喻澄寅再次见到两位哥哥,眸中难得显出几分清明,然她并未号啕大哭,只静静地淌着眼泪,道了一句“带我回家”。
她坐上了回大昭的马车,面上虽存着笑意,但身体却一日弱过一日,军中的大夫诊断过后,回禀说公主常年服毒,如今五脏俱全,已是回天乏术。
她早已不想活了。
喻景彦和喻景炜日夜轮流陪着自己这位曾经再活泼爱闹不过,如今已被折磨得没了人样的妹妹,眼看着她逐渐衰弱,甚至连喝水的气力都没有了。
在进入靖城的那一日,她躺在喻景彦的怀里,看着远处山头冉冉升起的旭日含笑满足地闭上了眼。
喻景彦和喻景炜在靖城停灵三日后,扶柩回京,将六公主葬于皇陵。
再两月,大昭军奉成则帝之命攻破西泽,屠尽西泽皇室,彻底吞并西泽土地。
自此,西泽国灭。
碧芜回忆着前世种种,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自古和亲公主都没有什么好结局,若此生靖城仍和前世一样被敌军攻破,只怕这位单纯的六公主亦难逃和前世一样的厄运。
在骨肉亲情和家国存亡之间,永安帝只能选择后者,作为皇帝的女儿,虽锦衣玉食,人人艳羡,可不过囚于笼中的金丝鸟,随时可能被转赠于人,成为利益的牺牲品。
喻淮旭还以为碧芜在想萧鸿泽之事,不由得用小手扯了扯母亲的衣袖,奶声奶气地安慰道:“母亲,舅舅不会有事的,他福大命大,定会平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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