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碧芜心下猛然一跳,历历往事在眼前闪过,分明不想管,可看着苏婵朱唇微启,正欲答话,她的嘴却快一步出了声。
“公主殿下也是去太后娘娘宫中的吗?”
喻澄寅抬头看来,虽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答:“是啊,本宫原想着去皇祖母宫中请安的。”
谁知让一个不长眼的奴才毁了心情,脏了她新做的衣裙。那衣料可是杭城今年进贡的佳品,宫中可就那么几匹。
见喻澄寅扁了扁嘴面色不虞,碧芜紧接着道:“公主殿下果真如传闻般恭孝,昨夜臣女的祖母同臣女说起宫中的事,还特别提起了公主殿下,说您温柔敦厚,平易近人,最是好相处的。”
骤然被夸了一通,喻澄寅也有些懵,但是人都喜欢听好话,她自也不例外。
“这孝敬长辈乃是分内之事,不值得夸赞。”
她掩唇低咳了一声,余光瞥见那跪在地上的宫婢,想起碧芜夸她的话,一时间倒也不好重罚了,少顷,摆摆手道:“罢了,念你也非有意,就罚你半年月俸吧。”
那小宫婢忙跪在地上,连声谢恩。
喻澄寅脏了衣裙,也不好就这样去给太后请安,幸好她住的宫殿近,索性折返回去和苏婵一起换了衣裳再来。
碧芜与萧毓盈站在原地目送六公主离开,稍一侧首,便见正与她擦肩而过的苏婵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一瞬间,一股寒意自脚底攀升而上,碧芜脊背微微一僵。
旁人看不懂,可她看得出来,那笑意不达眼底,此时的苏婵很不高兴。
或是因为她打断了她说话,又或是由于她对六公主的那番奉承,甚至是看出了她方才那话的真正意图。
想到前世亲眼见过的苏婵折磨人的手段,碧芜瞥了眼那还跪在地上满身狼狈,瑟瑟发抖的小宫婢,虽知自己方才有些冲动了,但到底没有后悔。
她也曾在宫中蒙人相护,如今实在狠不下心袖手旁观。
“别看了,六公主都走了。”萧毓盈见她站着不动,目露鄙夷,冷哼了一声,“倒是会拍马屁。”
碧芜笑了笑,徒步跟在后头,并未解释什么。
慈安宫外,已有人在等了。
远远瞧见身影,黄嬷嬷忙差宫人入殿内禀告,自己则快步迎上前去。
“两位姑娘来了!”
她看了萧毓盈一眼,旋即将视线落在其后之人身上,双眸一亮,展颜笑道:“太后娘娘已等候多时了,两位姑娘快进去吧。”
被引入了殿内,碧芜抬眼便见坐在上首一端庄矜贵的老妇人。
虽同样面容慈祥,可相比于萧老夫人,老妇人身上多了几分难以忽视的威仪,此时她定定地看着碧芜,双目发红,由宫人扶着从软榻上站起来。
“臣女参见太……”
碧芜欲低身施礼,却被人一把拉起,皱纹微布的手缓缓落在她的脸上,一寸寸细细地抚摸着。
“芙儿。”
听见苍老而颤抖的声儿低声唤道,碧芜忍不住喉间一哽。
芙儿是她母亲清平郡主的闺名。说来,前世正是因为太后,她才开始疑心自己的身世与安国公府有关。
她母亲孟云芙是太后胞妹的独女,因父母早逝,太后怜其孤苦,便将她养在身边,后被先帝册封为清平郡主。
太后待她母亲若亲女,对她母亲的早逝一直痛心不已。上一世誉王登基,那时的太后已是太皇太后,晚年的太后因年迈神志不清,常常忘记孟云芙已死的事,在宫中四处寻她。
才至于在御花园瞥见碧芜侧脸时拉住了她,声声唤着“芙儿”,甚至在看到她脸上疤痕后心疼得垂泪。
然这一世的太后到底还神思清明,她只恍惚了一瞬,就很快恢复理智,哑声对碧芜道:“你与你母亲生得可真像。”
她将碧芜上下打量了一番,露出些许笑意,神色欣慰,“若是你母亲在天有灵,看到你回来,定然十分高兴。”
说起孟云芙,太后的声儿又哽在喉间,碧芜方想劝慰两句,就听太后身侧的女子笑道:“姐姐总算是来了,皇外祖母都念叨你好一会儿了。”
眼前的女子明眸善睐,笑起来圆润的双颊陷出一对酒窝,甚是可人。
碧芜并不曾见过此人,但听她称呼太后为“皇外祖母”,大抵猜到了她的身份。
果不其然,只听太后同她介绍道:“这是绣儿,是你姨母安亭长公主的女儿。”
碧芜不由得深深看了赵如绣一眼,想到此人前世的结局,眸色有些复杂,但还是压下心头思绪,冲她微微一颔首。
太后拉着碧芜在一张檀香木八仙纹小榻上坐下,问了些她这些年的经历处境。
碧芜都按先前告诉萧老夫人那样答了。
小半个时辰后,六公主喻澄寅才和苏婵一块儿来向太后请安。
“皇祖母……”
喻澄寅提裙蹦蹦跳跳入内,匆匆施了个礼,一屁股在榻上坐下,抱住太后的手臂就开始撒起了娇。
“多大的姑娘了,莽莽撞撞的,没个正形。”太后嘴上苛责,面上却是笑意不减,还同喻澄寅指了指碧芜道,“这是你萧二姐姐,走失了十余年,近日才回来的。”
“皇祖母不必介绍了。”喻澄寅道,“您不知道,我与萧二姐姐方才已在您宫外见过了,只是我脏了衣裙,回去更了衣这才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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