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李仲珏:“你觉得我做错了?”
李仲珏牙关紧咬, 心道这般行事竟还是对的吗?他垂了头:“子不言父母过,儿子不敢。”
钱氏给他气笑:“你这还不敢?我看你敢得很!”
钱氏和李云璧原是等李仲珏一起回来吃饭的, 现在这饭显然是不用吃了,钱氏转头冲李云璧道:“你回你自己院里。”
李云璧听了二人这几句话, 哪愿意回去, 只是她因着五月份那事后就颇有些抬不起脸做人,在钱氏跟前也不敢跟从前那样肆意, 眼巴巴看了李仲珏一眼, 见她二哥也不看她, 只能低头出去。
钱氏沉着脸, 一直望着李云璧出了正院,这才看向李仲珏,道:“我不知陆太太让她长子跟你带的什么话,但是仲珏,我不认为两家现在的情况还适合继续往来,淡下来有什么不对?为了你妹妹,便是你父亲回来了,我也还是这话。”
“我不后悔,我是当母亲的,首先考虑的是我女儿的心情,你也一样,你是当兄长的,首先应该想的是你妹妹的心情,而不是外人。”
“外人?”李仲珏像不认得他娘一样。
钱氏下巴微抬:“相比起你妹妹,他们自然是外人,亲疏远近,你总不会不懂。”
“亲疏远近。”李仲珏点头,道:“自然是血脉至亲更亲一层,可是娘,您把爹摆在哪里?我是云璧的兄长,我也是我爹的儿子。”
“就算您不在乎,撇开承骁救了爹一命的事不去想,那咱们单只说五月那桩事,您想和陆家淡下来,您觉得在云璧做出那样的事情以后陆家就不想跟咱们淡下来?”
“陆伯伯为什么还会来送节礼?娘?您可想过?”
钱氏捏着帕子,不曾说话。
李仲珏道:“因为承骁顾念情分,回去和家里什么也不曾提过,娘,包括承宗大哥,他今天来递话,言语间对五月之事也一无所知,如此,您还觉得您做的事情无愧吗?体面吗?”
钱氏牙关紧咬,下颌紧绷。
李仲珏不需她说话,他心里有无数的话被一股气冲着顶着想往外扔,从第一句开始就再也刹不住了。
“承骁的未婚妻我见过,云璧自己也见过,承骁待她是极爱重的,五月那回,她就在袁州,娘,早在那时承骁就拿出态度了,以后轻易不会往咱们家来。您心疼云璧,承骁就不心疼他未婚妻?见咱们李家人一次就是膈应那位柳姑娘一次,见云璧一次就是恶心人家一次!”
“李仲珏!”钱氏忍无可忍,拍案暴起:“云璧是你亲妹妹!有你这样说自己妹妹的?”
母子俩个相对站着,钱氏死死瞪着李仲珏,握着帕子的手直颤,最后这一句话几乎是从牙关里往外挤。
李仲珏闭了闭眼,他也知道气头上话确实难听了,低了眸子平复了情绪才道:“是我失言,我想说的是,承骁当时还留着两家表面那一层关系,留的是给咱们家的体面,娘,没有人想巴着咱们家不放,您何必急巴巴做那些动作,让咱们家落到这般难堪境地?”
仿佛被人指着说你怎么干得出这样的蠢事来。
这话实实在在让钱氏脸面上挂不住了,也被刺激得把拉回儿子的想法都丢到了脑后,她冷笑:“你倒把陆家人捧得高,是,陆家人都品性高洁,阳春白雪,你娘我的就手段下作,上不得台面?”
“你知道这里边多少利益牵扯,你又知道陆家继续往来不是还要仰仗你舅舅帮扶?现在撕破脸皮不过是因为无利可图了。李仲珏,别扯什么恩情不恩情,没有你舅舅相帮,陆家现在还是小镇里开个布铺糊口!有恩也报够了!”
“娘。”李仲珏不敢置信:“您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钱氏被李仲珏的反应刺伤,双手紧攥成拳,额边也绷得发胀发疼,她盯着李仲珏,身子无意识向前倾着,“李仲珏,我没有你那许多大道理,我只是个当娘的,见不得我的孩子受委屈就是我的道理。”
李仲珏眼眶微红:“娘,您这是强辞夺理。”
“我是不是强辞夺理在你这里都是道理,你要记着,你是我肚皮里爬出来的,云璧才是你妹妹,屁股别坐得太歪,你姓李不姓陆。”
连孝道都一并压了上来,李仲珏看了钱氏好一会儿,什么也不再说,转身往李存义书房方向去。
钱氏看着他背影,气得追出几步,扶着门框心梗。
母子二人谁也不知道,就在正院院墙外的月洞窗边,倚墙站着的李云璧已经连站着的气力也没了,她捂着心口,整个人跌在了花坛的泥地里。
也不知道白裙会不会脏了,耳朵里嗡嗡的全是李仲珏那几句压不住的斥骂。
——您想和陆家淡下来,您觉得在云璧做出那样的事情以后陆家就不想跟咱们淡下来?
——您心疼云璧,承骁就不心疼他未婚妻?见咱们李家人一次就是膈应那位柳姑娘一次,见云璧一次就是恶心人家一次!
——见云璧一次就是恶心人家一次!
——见云璧一次就是恶心人家一次!
李云璧双手堵住耳朵,却堵不住那一句又一句在她脑海中不停回响的声音,她哭着、颤抖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攀着花木站起,跌跌撞撞逃回了自己住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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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此时,李家门外,一辆马车于夜色中行了过来,马蹄和车轮落在地面上的声音恰恰就在李家门前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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