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康笙出去,对着柳三郎和文氏、柳燕也是一般说辞,柳燕因前边是看到爹和大哥伙同大嫂娘家兄弟绑了柳渔的,今晚再看着柳渔回来,她还以为人是被捕快给救了,现在,怎么说是被掠卖了?不过她想想大概能明白,估计是卖女儿的名声难听。
所以,柳渔还是被卖了吗?
那买她的人是谁,是今晚来的那些人吗?买人的怎会如此嚣张。
柳燕想不明白,可对这个家,对柳康笙、王氏、柳大郎和伍氏的恐惧却是深植骨血。
文氏却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压根就没让柳三郎再多问,径直拉了人回屋,这边安抚受惊的二丫睡下,那边就听到正房里柳康笙和王氏打起来的声音。
确实是打起来了,柳康笙只要一想到自己的银子、自己的地,还有老大血糊糊的裆,就想到王氏中午逼他发的那个断子绝孙的毒誓,能不打起来?恨不能把王氏往死里打。他是不会觉得自己贪婪才引来今日之事的,十五年前贪婪,十五年后也一样贪婪,他只把这一切都归咎到王氏身上,是王氏这扫把星招来的横祸。
而王氏这回竟也一改从前对柳康笙的惧意,母兽一样要跟柳康笙博命,卫氏找到她了,柳康笙再没什么能拿捏她,今日又受了这样的刺激,今日种种,在王氏看来,这都是柳康笙和柳大郎夫妻的贪婪害的,害得她被卫氏捏住,害得她彻底失去了长女的心。
王氏仿佛又看到了柳怀遇,站在虚空中看着她,眼里的厌憎一如十五年前。
她疯魔了。
文氏在自己屋里,隔着堂屋和两道紧锁的门都能听出王氏的疯狂。
“柳康笙,来,朝这来,今日你动我一下,咱们就鱼死网破,我拉着你柳家上下一起死!”
“我一条贱命没什么,拉上你子子孙孙我值了!”
正屋的声音戛然而止,可这短短两句话已听得文氏是心惊肉跳。
柳三郎从来都知道文氏比自己聪明,这会儿就看文氏,小声道:“你跟我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文氏翻他一眼:“还没瞧出来?你那好兄嫂要卖了大妹妹发一注横财呗,八十两,能是往好地方卖?爹跟他们合计着把我们和二房的人全打发了出去,偏心眼偏成这样也是够了。”
没说出来的还有歹毒二字,到底是柳三郎亲爹,又是她公爹,有些事可以想,不可以说,说了就是不敬不孝。
柳三郎经她这一提醒,才回过味来,想到王氏和柳燕也被哄着陪他们一道出去的,猛不丁一个激灵。
柳三郎和柳大郎不一样,他娘没了的时候他还很小,压根没什么记忆,有记忆的都是王氏,几乎就是王氏一手带大的。
虽说打小有柳康笙和柳大郎带着样,对王氏算不得多好,可也不坏,现在想到他爹为了让大房私下里发一注黑心财,把继母王氏都一并骗了出去,要卖了柳渔,心里不免就有些发寒,而后反应了过来:“那你之前腹痛……”
文氏大方承认:“装的,大妹妹待我不薄,平日里勤勤恳恳做活计就不说了,教我刺绣是一点没藏私,我没那么黑的心肝,瞧出来了还睁一眼闭一眼,以后怕会一辈子良心不安,原想着娘回来了总能护着她,没想到……”
没想到王氏这么没用,人家都要卖她骨肉了,她还能被拿捏住。
这是柳三郎的想法,文氏瞧了出来,摇了摇头,道:“没那么简单,我看晚上那群人是冲着娘来的,那妇人待大妹妹颇亲近,可不像买主,怕是有些渊缘。”
只不知公婆什么把柄被人捏在了手里,被修理成这样也不敢吱一声,又想到王氏刚才那两句话,心里隐隐约约的觉出一些不安来。
柳三郎却没注意到这细节处,只当王氏是被打得狠了放一句再寻常不过的狠话,他想到的是柳大郎的怪异之处,问文氏:“那照你看大哥那边怎么回事,刚才听大嫂喊着要报官。”
文氏嗤一声,卖人的倒有脸嚷着要报官,合着就许她黑人,不许人反击呗。她撇了撇嘴:“谁知道遭什么报应了,跟咱们没什么相干,别去管。”
柳三郎自成婚后是被文氏收得服服帖帖的,当下点了点头,准备歇下了。
倒是文氏,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第一次认真审视她到底嫁进了怎样一户人家,顶着老大一个肚子,煎饼一样熬了不知道多久,身边的柳三郎已经鼾声如雷,文氏终于下了决定,起身抬手去推身边睡进了黑甜乡里的柳三郎。
柳三郎睡得迷迷糊糊被推醒,揉着眼问文氏:“怎么了?”
文氏把手覆在肚子上,低声道:“我想过了,若这一胎是儿子还好,若是个女儿,我看咱们想办法分出去吧?”
柳三郎那一点子睡意一下子给她这一句话吓没了,“分家?”
他半支起身子望着文氏:“你别说胡话。”
文氏摇头,把声音压得极低,道:“我想得很清楚,爹太偏着长房了,长房又阴毒,你只看今天大妹妹被卖这事,咱若有个儿子还好,若第二胎还是个女儿,女孩儿在这个家是个什么下场你还瞧不明白吗?柳天宝往后要是个丧良心的,咱们女儿未必就不会步大妹妹后尘,到时候跟今天这样下个黑手,再说一句走丢了,被人拐了,你能找谁去?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不心疼我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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