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一个杀人后跟尸体共处许久,最终不得已才处理了尸体的变态凶手形象了。
江倦冷不丁一开灯,吓得他一激灵。
“我倒觉着未必。这里很偏僻,平时少有人来,而且这对老夫妇也不怎么跟人来往,等被人发现很可能已经过了几个月了,凶手杀了人也不一定要浪费时间处理尸体,直接跑了不是更快?除非……”
江倦顿了一下,沉思道:“除非凶手对死者有某种情感寄托,杀了人之后一定要让他入土为安。”
他意识到,自己潜意识里已经认定被害的就是这对老夫妇中的某一人,甚至是两人了。
“从目前的线索来看,很可能有两种情况。”萧始感到难以启齿,硬着头皮说道:“第一,被害的人是女主人,在她过世后,男主人为她操办了后事,之后孤身回乡。第二,女主人寿终正寝,男主人送走了妻子,却在回乡前被害了。”
江倦没有答他的话。
许久,他才艰涩地开口:“他们到最后也没找回自己的儿子吧。”
不忍他难过,萧始又问:“警方有接到过类似的报警吗?”
江倦摇摇头,“据我所知是没有,不然早就该查出结果了。先不提这个,你觉得这种出血量的伤口是什么凶器造成的?”
“肯定是锐器伤到了动脉……等等,你该不会是说……”萧始觉着身后一阵阴风吹过。
江倦抬眼看着他,“……板斧。”
两人双双沉默了一下,随后打着滚的冲到走廊里,捡起了刚刚被“主人”丢在地上的凶器。
萧始往斧刃上喷了些鲁米诺试剂,用手挡住了门缝透过来的光。
须臾,再次看到了那种令人心惊的幽蓝荧光。
鲁米诺被广泛应用于刑事侦查领域,就是因为它可以通过潜血反应鉴别经过擦洗和长时间以前的血迹,不管过了多久都能找到血迹曾经存在的证据。
看来他们刚刚的推理有一点小差错,凶手并没有畏罪潜逃。
——他在案发后一直留在现场,直到现在。
萧始扔了瓶子,颓然靠在墙上,不知所措地跟江倦对视着。
静默少顷,他打破沉寂:“我想起来为什么这座房子有些眼熟了。”
江倦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萧始猛咽唾沫,艰难道:“刚刚翻抽屉的时候看到了一张照片,也是一张被抹掉了儿子的脸的三口合照,背景就是一户二层大宅,照片背后用铅笔写着‘2003年6月于家中’,那座宅子和这家招待所的外观很像,有没有可能……”
他抿着嘴,说不下去了。
江倦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他们在这里建起了和老家外观相似的房子,就是希望失踪在山里的儿子能循着家的方向找到回家的路吧。可后来他们却被害了,难道真有当年的余孽还游荡在这片山区?”
“你可别吓我啊,怎么会有这种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就算真有人能在山里活下来,也该成泰山了吧?”
“里面那个跟野人有什么区别吗?”
“……也是。”
萧始蹲下来,看着那刚刚在他脑袋上开了个口子的板斧,心情有些复杂。上面的血迹反应他至少要贡献个三分之一。
斧子卷了刃,现在剁人是有点难度了,但被砸上一下也不是开玩笑的,他心里还有点怵。
或许应该感谢这位“主人”给他留了条命。
江倦推开房门,被五花大绑的“主人”嘴里塞着块破布,可能是见迟迟没人理他,觉着无聊便睡了过去,鼾声大作,叫都叫不醒。
江倦蹲到他身前仔细观察他的面相,发现这人虽然过的落魄,连身上的衣服都破了,但还没瘦弱到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程度,方才抡板斧的时候也有一把子力气,可见他在这里的日子嘴上是没被亏待过的,一定有人在定期给他解决衣食问题。
萧始凑过来问:“有什么发现吗?”
“他瘦了很多。皮相几乎变成了另一个人,但骨相是改不了的。颧骨偏高,下颌后缩,牙齿外凸,眉弓和鼻骨都很高。我认得这个长相,是主卧那些照片里被抹掉面孔的儿子。”
“……什么?!”萧始大惊。
“当初我见过这些照片,那时他的脸还没有被划去,只是体型长相差了太多,几乎变了个人,所以方才没有看出来。其实他现在瘦下来,还挺像他父亲的。”江倦叹道:“刚还伤感他们老两口可能到最后都没找到儿子,这么快就被打脸了。我是真没想到,在那种环境下,居然会有失踪的人活着回来。”
萧始想,他咽下的后半句话应该是:如果可以,当初要是有人骗骗我,说哥哥只是失踪了该有多好。
可他没想到,江倦居然会说:“这么一看,我这种情况还是长痛不如短痛。如果在十几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里都抱着哥哥可能还活着的希望去寻他找他,最后却还是得到那样的结果,得有多绝望。”
他又道:“我的运气一向不好,老天苛待我也就罢了,怎么能那样对哥哥……?”
萧始揽着他的肩,轻轻捏着他的下巴,“好了,不想了。天快亮了,有什么打算?”
“先把他拴在这儿吧,我还打算检查一下房子和周围,有几件事需要确认,等有结果了再通知小惩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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