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禾韵深知不妙,扯了扯殊丽的衣袖,哽咽道:“放下孩子,他们说不定能放咱们一条生路。”
她们是仆人,本该与这场厮杀无关。
一听禾韵的话,幼童哭得更大声,两只小手紧紧攥着殊丽的衣襟,“别丢下我!”
这话像闷雷,炸开在殊丽的心底,多年前,她也曾向卖她的三舅舅这般哀求过,希望三舅舅不要将她卖进宫里,可换来的却是一声冷笑:“瞧你这副祸水模样,留着给我惹祸吗?”
“求你。”
幼童哭哑了嗓子,扁起嘴,可怜巴巴地盯着殊丽。
殊丽叹口气,在主将亲自下马时,冷声道:“残害妇孺,与腌臜何异?”
小娘子扬眉眴目,多少还是色厉内荏,可还是给主将提了个醒,他们此来的目标不是她们。
可眼前的小娘子生得秀骨娇丽,世间难得,不借机掳走,难道要留给自己的同伴?
“想必夫人是误会了,不如与我同乘一匹马,我也好顺路与你解释。”
离得近了,他瞧见了殊丽身后躲躲闪闪的女子,也生了一副花容月貌,却不及眼前的女子纯美可人,更不及她的坚韧果敢。
没等殊丽退避开主将的靠近,一旁的禾韵使劲儿推了她一把,大声道:“她是京城第一美人!”
哪个男子不想得到第一美人,这么说无疑是在给自己寻求活路。
殊丽诧异地看向禾韵,见她目光躲闪,带着对逃生的渴望,以及对旁人性命的漠视,不觉勾了一下唇角,是对她刚刚那句自保的嘲讽。
主将虽鲁莽,却对美人格外怜惜,但要事在身,他不能耽搁,“来啊,请夫人上马。”
殊丽紧紧抱住怀中的幼童,“休想分开我们母子!”
主将好脾气地笑笑,“那便一起。”
两名刺客走上前,连拉带拽地将殊丽和幼童捆绑起来,丢上马匹。
”其余人怎么处置?”
主将没再逗留,冷声道:“全杀了。”
禾韵:“……!”
这时,一名刺客从帐篷方向跑过来,“老大,几乎每个帐篷里都暗藏了禁军,恐有诈啊!”
主将暗道不妙。
可就在这时,囿园的烽火台上燃起熊熊火光,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从四面袭来,惊了刺客们的坐骑。
局势瞬间翻转,打得刺客们措手不及。
犹如天降的黑甲骑兵们将帐篷和林子团团包围,他们举着火把,照亮了浓黑的夜。
火光冲天中,前襟绣着五爪金龙的男子驱马前来,淡淡看着傻眼的刺客们,嘴角泛起意味深长的笑,“众将听令,一律活捉。”
“诺!”
响遏行云的应答声与禁军的佩刀上泛出的寒光,一同映入刺客们的感官。
殊丽和幼童被侍卫拽下马匹,解了绑,送至御前。
陈述白看了一眼殊丽脏兮兮的小脸,又看向那个主将,以及捆绑殊丽的刺客,眉眼没有波动,道:“来人,砍掉他们的双手。”
凄厉的叫声登时回荡在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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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丽被两名侍卫掩护着返回帐篷,呆愣地坐在皇帐中,原来,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天子为了引出刺客设的局,在不久前的刺杀中,他就预测到了下一次刺杀的可能,于是利用这场寿宴,事先布下了埋伏。
原来,还有许多人想要刺杀天子。
原来,在天子眼里,所有人都是棋子,是诱饵,是不值一提的甲乙丙。他的冷血,出于她的意料。
冯连宽处理完地上刺客的血迹,又清点了宾客名册,一边拿笔勾勒一边掀帘走进来,看殊丽怀里抱着个孩子,笑问道:“谁家的小公子?”
殊丽直接问道:“大总管事先知道陛下的安排吗?”
察觉到她的情绪,冯连宽抹把额头,盘膝坐在她对面的毡毯上,“我知道,这是一场引蛇出洞。”
“代价是老幼妇孺吗?”
“并非,你误会陛下了。”冯连宽朝着殊丽怀里的孩子伸手,逗了逗他,叹道,“陛下事先让一部分精锐潜藏在每个帐篷中,负责保护他们的安全,只要他们不做逃兵,不出帐篷,是不会有事的。”
所以说,一石二鸟,一来引出刺客,二来考察臣子的忠心,还真是天衣无缝。
殊丽想笑,却笑不出,“既然天衣无缝,那这孩子怎么跟家人走丢了?”
冯连宽抱过眼皮打架的幼童,放在腿上颠了颠,“他的父亲,明日会出现在逃跑臣子的名单上。”
所以,这孩子是与爹娘走散了。殊丽揉揉发胀的头,很想找个地方小睡一会儿,来梳理一下混乱的思绪。君心难测,果然不假,就算她有十个心眼,也比不过这个黑心肝的男人。
帐篷外响彻刺客的惨叫,殊丽能想象到他们面对酷刑时有多么目眦欲裂,她捂住幼童的耳朵,轻轻摇晃着他,“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幼童被惨叫声吓得发抖,窝在疏丽怀里不敢动弹。
殊丽叹口气,靠在大床边发愣,不知过了多久,帐外没了动静,想是已经审讯出幕后的主谋了。
与殊丽一样,其余官员和宾客躲在帐篷中,听着渐熄的惨叫声,切身体会到了天子的狠厉,这个初看温文尔雅的帝王,内里阴鸷可怖,容不得背叛。
广袤的囿园不似白日的欢歌笑语,此刻静穆沉寂,众人大气儿不敢喘,陈述白坐在草地的磐石上,听着一名刺客的招供之词,眼底愈发深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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