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秋说得对,就是不太适应而已。”
商音对自己开解道,“常言有云,养成一种习惯需要二十一日的时光,我不过是刚回到从前的状态,不怎么熟悉。”
她自语,“多等几天便好了。”
“嗯。”
说完她还自我肯定,“一定是这样的。”
紧接着索性用力闭上眼目,强迫脑海清扫出一切杂念,认真睡觉。
商音长这么大,睡眠一直很好,尽管偶尔入眠困难,可一旦睡着就是黑甜到底,几乎不会半途惊醒。
可这晚上自从叫那只无名飞虫搅了梦之后,居然怎么辗转也没能再睡着,恍惚混沌之间,天边的朝阳就破进屋内,一宿挣扎着就过去了好几个时辰。
她还是第一次守到天亮。
大为震撼。
“殿下今日怎么起得这样早啊?”
今秋替她梳头时还打量着商音的脸色,有意无意地问,“是昨晚没睡好么?”
这何止是没睡好,是根本没睡。
商音怕让她怀疑,嘴上当然不承认,“自、自然不是。”
便故作烦恼地抬手扇扇风,“都怪现在日头亮得太早了,白晃晃的,刺得人没心思懒睡。”
端来热水和青盐的婢女闻言笑道,“那得让管事把房里的帘子换成深色才好,白日夜里一个样,殿下才能好好休息。”
“嗯。”商音若无其事地表示赞同,“嗯。”
就着清水漱过口,她心思一转,忽的去问今秋,“那个,‘他’人呢?”
也亏得后者对她的哑谜了如指掌,顷刻就明白指的是谁,“啊,殿下问驸马吗?驸马刚用过早膳,这会儿应该是出门上职去了。”
商音嘴里应着“哦”,心头却忿忿地想,他倒是睡得挺美。
那凭什么自己就要心神不宁,焦躁不安,一整夜不舒坦呢?
这不公平!
重华公主左思右想认为此事儿吃了闷亏,愈发不痛快起来。
她干脆叫了戏班子到府上,白天吹拉弹唱听小曲儿,夜里便在抱竹轩内捧着一打刚买的读本消磨时间,非得把日子过得比从前还要舒坦不可。
不得不说看书倒确实是个好方法,但凡能够读进去,别说一两时辰,半日光景也能转瞬而过,她在书房废寝忘食,一没留神就熬到了三更天,若非今秋提灯来唤,竟不知都已是深夜。
商音脑子里还是书中的恩怨情仇,打着呵欠往卧房走,手指揉着太阳穴发困。
“唉,怎么都这么晚了,你都不提醒我一声。”
大宫女笑吟吟的,“见您看得入迷,奴婢就没忍心打扰。”
“但殿下还是要留意着别伤了眼睛呀。”
“知道,知道,就你最啰嗦。”
她摁了一会儿头,冷不防想起什么,口中一声“哎呀”,脚下就加快了步子,“今天/朝参日,隋策是不是要值夜来着,房门锁上了没?可得给他留个……”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商音终于浑浑沌沌地记起今夕是何夕,步子蓦地一缓,那份沉浸在文字里的思绪甫一活泛,某种名为尴尬的情绪便自手脚蔓延而上,缚得她四肢百骸都窘得往外冒鸡皮疙瘩。
得亏身边的只有一个今秋。
不过有她在也够难堪了。
这丫头一贯喜欢不动声色地看你的笑话。
比如此刻——
今秋便端着一副慈祥的目光戳在旁边,不吭声亦不改面色,但就是散发出莫可名状的气场。
商音极其用力地清了清嗓子,并不拿眼睛看她,“我那就是……一时半刻没反应过来。”
“这有什么嘛!”
言罢便像是在同自己置气似的,“回去睡觉了!”
然而当天晚上,她依旧不算好梦。
商音闹不明白为什么总睡不踏实,坐在床沿边给帐幔一连打了好几个结,甚至会觉得有点委屈。
是说不出缘由的烦躁引起的委屈。
但对于整个公主府的下人而言,两位主子分房睡的这几天是难得清净的时光,宅子里上上下下一派祥和,半点争吵声也不曾听见。
除了每月的休沐,商音早起时隋策大多已经出门公干了,傍晚若皇城事忙,饭食便在羽林卫所中解决。从前共处一个屋檐下倒不觉有什么,现在分开之后才发现,原来他俩平时仅是能在府邸里碰上一面,都不算容易。
重华公主在家里顶着两眼的青黑托腮发霉时,羽林将军正在城郊的京营校场边走神。
“七月就要到万寿节了,今年说是筹备的百戏里想加上真刀真枪的演练,长/枪营这边我打算出三十人,当然仪仗这块还是得看你们禁军,我们仅是做个配合。”
“隋将军以为如何呢?细节上咱们可以再商量商量。”
……
隋策眼眸仍是微垂着的,手指摩挲着官袍上的挂饰,俨然是没在听。
京营的主将和一旁的统领见他良久未回应,各自相视一笑,都看出他心不在焉。
有好事的参军趁机抄起一把练习用的弓/弩,玩趣似的冲他肩头射了一箭——动作还刻意偏了半寸。
不想隋策散漫归散漫,对危险逼近时的感应几乎成了刻在血液里的本能,人未回身,手却快如残影地迅速一捞,将那柄没带箭簇的木杆握在掌心。
“好敏锐的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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