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秋唇角犹挂着笑,嘴上倒答应得很顺溜,“是。”
两人配合着把伤势发作的驸马爷给搀到了座椅上,夸张地端茶送水,好一通把脉检查。
“怎么样啊?”
商音坐在床边伸长脖颈,语气紧张道,“有没有事?”
云瑾意思意思地牵开他衣襟打量伤处,回禀说不要紧,“将军的伤恢复得很好,应该是患处太大,不慎扯到了伤口所致。”
“噢……”她松了口气,继而埋怨地冲隋某人翻了个白眼,“知道自己有病还到处乱跑,你嫌命长是不是?届时伤了残了可别怪到我头上。”
后者半点不在意,将适才装模作样地姿态一换,悠闲自在地翘起腿,“什么‘到处乱跑’,小爷我这不是大清早的替你打探消息去了?”
“你心心念念惦记着的那个周伯年……”
他话刚起了个头,殿宇外乍然闻得内侍捏着喉咙喊:“圣驾到——”
屋内的一群人顷刻间都收了声,迅速交换视线各归各位,连隋策也飞快起身,靠边儿站着。
只三两句话的工夫,鸿德帝就从外面跨门而入。
时近正午,大约刚议完朝事,他常服未换,套着一袭深黑浓墨的裘衣,满带风霜款步而来。
下人跪了一地。
隋策立侍在旁,拱手见礼,齐刷刷地向皇帝陛下尊安。
“起吧。”
天子仍旧举止慢慢吞吞,言词温和地示意说,“都起。”
商音仗着脚伤不下床,放肆地靠在边上撒娇:“父皇。”
皇帝点头一笑,观察她的气色,点评道:“嗯,精神不错。”
自从出嫁以后,父女俩似乎就很少在这般亲密的环境下说话了。哪怕商音入宫陪他聊天喝茶,也多是在花园或是殿宇内,待不了几刻就得告辞。
卧房是一个人最为惬意的地方,于方寸之处给予无限安全之感,便是鸿德帝,眉眼里亦有藏不住的放松自然。
“如何?这些时日在行宫,住的还习惯么?”
他落座床边,底下的今秋赶紧奉上香茶。
商音懒洋洋地往前蹭了蹭,悠游自得地伸了个懒腰,“能有什么不习惯的?山庄高床软枕,比石洞里那可舒服百倍千倍。”
鸿德帝闻言便笑,见她捶捶小腿,“就是我这破脚下不得地,日日坐着躺着无聊得很。”
“此番真苦了咱们笙儿了。”
皇帝伸出手去拂过她鬓边的碎发,感慨道,“受这么多罪。若是想出去晒太阳,大可叫云姑姑把轮椅拿来推你出门便是——你又不愿意。”
“我不要。”她皱眉不满,“那多丢脸啊,怎能叫他们瞧见我这般形容,不要不要。”
鸿德帝早猜到她好面子,忍俊不禁,“你呀,就是难伺候。”
商音被他数落了也不反省,骄纵得理直气壮。
正抬起下巴,余光里突然瞥着角落处的隋策,她咬唇悄悄寻思,觉着现在是个好时机,得趁热打铁在鸿德帝面前冷一冷他二人的关系。
于是双眸很快滴溜一圈,开始没事找事:“说到底……都怪他不好——”
她朝隋策的方向一指,“分明与我同行,却没把我保护周到,还是羽林卫都指挥使呢,三两个毛贼也对付不了,害我受伤。”
商音冲鸿德帝埋怨,“父皇,依我看他一样有错,你罚他点什么吧?”
事先不曾讲过有这出。
隋策冷不防被提到,立刻怔了一下,先是看着她对过来的食指,又再望向鸿德帝,马上垂眸要解释:“陛下,臣……”
“诶。”
九五之尊轻挥了挥手,将他的话不着痕迹地截断,随后略带责备地朝商音投去一眼,“你还有脸怪人家,若非这次文睿护着你,哪有命容得你在这儿大放厥词。”
她努了努嘴,不敢反驳。
就听那头的鸿德帝接着语重心长:“你不过崴了腿——就这也是此前瞎胡闹自己伤的——文睿可是替你挨了一箭,穿胸的血肉伤,你不谢谢别人,反倒先恶人告状,像什么样子。”
言罢,老父亲给女婿作主道:“还不快同文睿道歉。”
商音真觉白费了口舌,不仅如此,更闹得怪尴尬的,只得别别扭扭,蚊子似的嗡了一声:“对不起咯。”
他在那边啼笑皆非,也做做样子回礼说:“不敢当。”
感觉要折寿了。
自讨了个没趣,商音索性不再纠结于此事,她转了个话锋,旁敲侧击地问起鸿德帝:“父皇,那些伤了儿臣的奸官贼子呢?您预备怎么发落他们啊。”
对方摁着膝头沉沉地一呼吸,嗓音有不易察觉地冷意,“以下犯上,自是罪不容诛。想不到在行宫外竟也出这种事端来,可见朝中有多少人目无王法,横行无忌。”
隋策听言,哪怕知晓于己无关,仍旧不痛不痒地认了个错:“是臣疏忽,未能及时发现异样。”
“罢了。”
鸿德帝和缓道,“你也不容易,毕竟羽林卫刚刚接手,还需要些日子磨合,不怪你。”
他挺欣赏隋策这一点的。
人瞧着虽年轻,为官处事却圆滑得恰到好处。不会过于阿谀谄媚,但又比愣头愣脑的大小伙子懂眼色。抛开血缘不谈,在君臣关系之上,鸿德帝是很喜欢和这个年轻人共事的。
当初正是知他稳妥,才把羽林卫交到他手中,如今看来,果真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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