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上来讲,每辆车都看不见自己的前后车。因为来参加环塔的人,除非赛车故障,否则两分钟的时间没有人会让后车追上。
所谓追速度,也就是在追时间。
今天夏千沉是下了狠心要追。
“500米曲直向左上沙丘。”钟溯说,“收点油门。”
这回听见了,夏千沉收油退挡,因为沙丘松软,他要先找一找控车的最好速度。毕竟如果陷车了,后面那个窄弯就白飞了。
一百多公里的沙石,两百多公里的沙丘。
初夏的塔克拉玛干十分慷慨,它欢迎远道而来的旅人,给他们最炽热的太阳,给他们最悠长的白昼。
果然,进入沙丘后不到100公里,夏千沉已经碰见两辆陷车的在挖了。
沙漠一眼望过去都是一个颜色,好消息是风速弱了许多,比起前两天蔽日的扬沙,今天视野明朗了太多。
随着视野开阔,夏千沉开得愈发奔放。
这个时节A市刚刚入梅,是潮湿的,朋友圈里应该和去年一样,有人会发「明年一定买个烘干机」,有人会发「到底要买有多少内裤才能度过梅雨天」。
然而这个时节他们不在A市,他们在数千公里外的塔克拉玛干,他们在沙海飞驰,他们的赛车尾巴卷起三米多高的沙幕。
“给油,超过去。”前面是一辆蓝色领克,钟溯给出超车指令。
“210了。”夏千沉有些忌惮陷车,“会原地刨坑。”
钟溯却目光如炬,笃定地说:“这条路不会。”
“你怎么知道?”虽然这么问,但此时夏千沉选择无条件相信领航员,进挡给油,扶稳方向盘,利落地超过领克。
果真时速踩上230了依然稳健地在沙地上,没有陷车。
钟溯说:“因为这段沙丘左下方有胡杨林,这里的沙子很紧密。”
“喔……”夏千沉似懂非懂,“你怎么知道下面有胡杨林呢?”
“我记得。”钟溯说。
——
SS3结束,GP车队四驱组独苗夏千沉追到第九名。
赛会在SS3结束后休整两天,大家更换赛车配件,也休息放松。
连续三天,三个赛段高强度的比赛,总长五百多公里。跨越峡谷、戈壁、沙漠,不仅是赛车手和领航员,维修工们都需要好好休息两天。
SS3跑完,夏千沉的赛车车损也相当严重。
沙漠里能撞的东西比他想象的要多,什么树根、石头、前车的前机械罩……
他们目送伤痕累累的斯巴鲁翼豹被拖上维修车,晚上九点半,塔克拉玛干总算有了困意,沙漠像个不愿早睡的熬夜战士,终于调低了屏幕亮度,让太阳沉下沙丘。
今天大部分人还是选择在沙漠过夜,因为从这里启程去往下一个赛段是直线距离,更加近。而且维修车先去附近的城镇,购买汽油和各种机油、刹车油这些消耗品的时候,也能帮他们代买些需要的东西。
夏千沉觉得,在塔克拉玛干沙漠送外卖的应该去参加环塔摩托组,那技术,那压弯,送外卖真是屈才了。
然而外卖送到他们营地后,夏千沉再从娜娜口中得知这一趟的配送费,觉得还是送外卖吧,来摩托组未必能挣这么多……
娜娜叫了个烤羊排的外卖,配了两个大份的手抓饭,还有几瓶啤酒。
接下来有两天假期,他们明天启程去SS4赛段发车点的县城,然后在县城休息一夜,所以今晚可以少喝一点。
夜空没有云,一轮新月悬在天边。
和他们同四驱组的曹晗锡没离开,毕竟环塔一年一次,留下来观赛也是好的,多点经验。娜娜自己是维修工出身,曹晗锡的维修组先行离开后,娜娜一有空就去曹晗锡那边搭手帮忙。
依然是赛会的房车组把帐篷们围在中间,在这野蛮的荒漠中,营地亮着来自城市的光。
饭后,两个人对视一眼,钟溯看向不远处的沙丘,手里拎着啤酒。
“走。”钟溯说。
夏千沉刚刚洗完澡,本能的对沙丘有点抗拒。
帐篷前方,房车组的探照灯还没熄灭,钟溯就这么憋着笑意凝视他,“算了,再吹一身沙子,白洗了。”
刚要进帐篷,夏千沉扼腕叹息,“罢了,走,没那么讲究,对月共饮去。”
钟溯笑了出来,一前一后的两个人从营地房车和房车中间的空隙走上沙丘。
沙漠的夜风很干爽,不像A市,A市这个时候的风吹在身上,就像皮肤有没冲干净的沐浴露。
沙子的比热容很低,升温快,降温也快。
日落后,塔克拉玛干迅速地冷下来,换掉赛服的两个人穿着款式差不多的连帽卫衣。
塔克拉玛干的夜空没什么云,非常晴。而且像这样的流动沙漠,大风高度净化了空气,所以在这大漠的中心,有着最纯净的空气。
他们对着月亮的方向坐下,席地而坐。
钟溯只拎了两瓶啤酒,递给他一瓶。
汀——
玻璃瓶碰出清脆的声音,像是被风吹响的风铃。
啤酒还有些微冰,一大口灌下去相当舒爽,夏千沉仰着脑袋,“无人区的星空真好看啊,人类多的地方果然不行。”
钟溯失笑,“是啊,人迹罕至的地方都很漂亮。”
汀。
两个人又碰了一下酒瓶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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