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覃向曦却已经不在了。
据说是受到的打击太大,她的父母去学校闹了一通之后便带着女儿转学去了大城市,做了一段时间心理治疗才叫她再回去上课。
至于雁归秋这里,只收到一个厚厚的红包,以及一封打印出来的感谢信,除此以外便再无其他。
不过她原本也并不求什么,只是回想起覃向曦遭遇的事情,不由地觉得担心。
就连她也在住院之后连着做了许久的噩梦,更何况是直面所有冲击的覃向曦呢?
雁归秋心下担忧,却没办法再做些什么。
她连覃向曦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后来孟家出事,母亲过世,父亲性情大变,雁归秋也变得愈发沉默寡言,以前的旧事早被她抛到脑后。
直至她和覃向曦又在新学校里重逢。
雁归秋性情孤僻冷漠,周遭的同学比过去更畏惧排挤她,平日里几乎是敬而远之。
唯有覃向曦,某一次在学校里偶然撞见,认出她来,便高高兴兴跟她招手问候。
覃向曦不记得小学时候的那场意外,但还记得雁归秋这个老同学。
那些暗地里的风言风语她似乎一无所觉,仍然带着笑脸跟雁归秋问好。
雁归秋默许了她的接近。
覃向曦便像个傻子似的,对雁归秋身上的变化一无所觉,只因为过去的联系而感到亲切,天然带了几分亲近。
无论雁归秋心情好还是不好,她从没有一点眼力见,只凭着自己的心意,自作主张地粘过来,跟她讲一些小女生的心思,再去征询雁归秋的看法与建议。
雁归秋一度觉得厌烦,尤其是被覃向曦强行拖着走到学校门口,一抬头看见覃父覃母在外面等着,便毫不犹豫地撒开手朝父母扑过去的时候,雁归秋被孤零零地撂在一边,周围人来人往,对她投以打量的视线。
她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在取笑她,但当她站在那里的时候,仍然觉得难堪。
覃向曦意识到自己冷落了朋友,从父母怀里挣扎着下来,转头看向雁归秋,问她要不要一起走。
雁归秋看看她,又看看她身后一脸温柔宠溺的父母,缓缓地摇了摇头。
她抿着唇,一言不发,冷着脸从覃向曦身边越过去。
常人见到她这样的神情,就该知道她的不耐与反感,就算不到退避三舍的程度,也该稍稍收敛一些,更谨慎地面对她,以免招致一场不必要的争端。
然而覃向曦隔天再见到她,仍是态度如常,自顾自地拉着她展示刚收到的礼物。
不是为了炫耀,只是单纯因为收到礼物而高兴,便迫不及待地跟朋友分享喜悦。
她也大方地送朋友一半。
唯一的问题就是她好像完全觉察不到旁人的情绪变化——又或许不是没有觉察到,只是从未往自己身上想。
她并不认为是自己惹恼了雁归秋,自然不会主动避让。
毫无眼色,而且十分以自我为中心。
这并不是什么能够招人喜欢的优点。
倒不如说正是因为被人千般万般宠爱着,才能长成这么不懂事的天真模样。
所有麻烦都有父母在前面挡着,即便做错了什么事,她的父母大概也会无比坚决地告诉她,那不是她的错。
但除去不太会看人眼色以外,她却也并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她不会仗着家世背景去欺负别人,也不会在撞到人之后蛮横无理地反过来要求受害者道歉。
相反,她所有讨人厌的地方仅限于那些对自我的认知。
就是一个娇柔天真不谙世事有些任性却算不上蛮横的小公主。
若是哪一天一个浪头打下来,她一定只会手足无措地跪在原处哭泣,直至父母或者哪个宠爱着她的人牵着她的手在她面前挡住风雨,才能叫她再一次站起来。
雁归秋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知道她一切的虚荣心与天真怯懦的地方。
她也并不是一开始就那样深情地爱着她。
雁归秋曾经真切地嫉妒过覃向曦,藏在心底深处,却从未真正伸手推开她。
她自己所缺失的东西,在覃向曦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雁归秋本来也不是会对莫须有的罪责耿耿于怀的人,那点嫉妒到最后渐渐减淡成羡慕,随着年纪渐长,里里外外见过的争斗越多,她便越觉得那样的天真难能可贵。
后来所有人都知道雁归秋喜欢覃向曦,但就连雁归秋自己也不清楚,她到底是喜欢覃向曦这个人,还是单纯地想要保护她身上那份天真单纯,甚至是任性的部分。
或许二者皆有之。
雁归秋也懒得再去分辨。
高中毕业那年,雁父病重住院,雁家乱成一团,年幼时和蔼可亲的叔伯姑婶眨眼间便露出狰狞的獠牙,只因为“利益”二字便闹得不可开交,背后下黑手的事屡见不鲜,连雁归秋这样的学生都没放过,说是仇人也不为过。
雁归秋也不得不转身投入进这场无妄之灾里。
等到所有事情尘埃落定,雁归秋坐稳了雁家一把手的位置,再转回头去,到处都是恭维的声音谄媚的笑脸,一声声带着讨好的“雁总”里,也只有覃向曦一如往常。
覃向曦从不掺和自家公司的事务,对于圈子里的争斗一无所知,自然也不清楚雁归秋的身份变化到底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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