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因为熬夜声音有点沉闷,尾音又放得很轻,所以听起来像是带着点委屈。说完后抬起头,目光柔和地看过来。
何川舟以为他要说什么,周拓行问了个很不给面子的问题:你家多久没拖地了?已经积灰了。
何川舟沉默,佯装仔细回忆了下后告诉他:昨天,或者前天吧。我扫过。
周拓行认为起码有一个星期没拖地了,即便拖应该也是三心二意的,细节处都是证据。
何川舟抬眼去看他手上的东西,发现是之前整理时翻出来的作业本。其它没用的旧书她已经运走了,有少量教材被她留下来,这本作业册就是其中之一,可以用鬼使神差来形容。
周拓行察觉到她的视线,举起手里的物证,唇角挂上明显的笑意,说:我当时找不到,问是不是被你拿错了,你信誓旦旦地说没有,还说自己已经找过了。
何川舟:
周拓行今天的话题转得又快又生硬,他连续铺垫了两个让何川舟无言以对的问题之后,又一次跳转,这次慎重许多,缓缓说道:你昨天晚上
何川舟没有接话,只是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
周拓行眸光闪了闪,唇角的肌肉轻抿,说:刷了我的信用卡。
何川舟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发现周拓行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山寨学校学会了一种很高明的说谎技巧。
何川舟承认了他不亏,不承认他就可以得寸进尺。
只不过这样的技能不大光彩,局限性也极大,不适于广泛使用,何川舟认为他可以去申请退费。
你不记得吗?周拓行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要还的。
何川舟笑着问:真的吗?
嗯。周拓行点头,说得煞有其事,很多,透支了。
他面对何川舟时好像会缺少一点勇气,没有办法完全地直白、坦率。不如他一贯原则分明的行事风格。
他想要征询一些敏感的答案,手段总是委婉的,要思索很多何川舟的想法,跟答题一样按照概率的方式陈列出优秀、良好、绝对禁止的解。
他的判断不一定都准确,所以他可以很谦虚地接受自己的错误。这让他同时矛盾地拥有固执的特质,一旦发现身为题干的何川舟改变了想法,不管是多么荒诞的解题手法他都可以往上搬,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鲁莽。
陈蔚然痛心疾首地跟他说,但凡他能拿出对待别人时一分的冷漠态度,都不至于那么不值钱。
周拓行不大认同。
他觉得自己还是矜持的,他也会生气。
如果何川舟这次不回答他,他会生气。
那以后再想别的办法。
没钱。何川舟觉得很有趣,面不改色地说,一分都没有。家里有什么东西你拿去抵债吧。
周拓行皱眉,显然无法接受她的无赖,正要开口,何川舟的手机又响起来。她扫一眼来电人,接通后朝周拓行打了个稍等手势,穿上鞋子匆匆往外走去。
冯局今天来得很早。
她一把年纪愁得睡不着觉。何川舟进她办公室时,她正站在窗前来来回回地打转。等黄哥跟着一起进来,关上门,她才坐回到自己的办公位上。接过何川舟递来的报告,没看,让两人先上网搜一搜关键词。
经过一晚上的发酵,在某些极端言论的挑唆下,事件热度以比预测快得多的速度在增长。各大社交软件上都有了相关讨论。看来韩松山为这次的舆论投入了不少金钱。
他有很敏锐的时政嗅觉,擅长浑水摸鱼,众人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哪些是他的手笔,哪些不是。
现在相关词条下,骂何旭的,骂何川舟的,骂分局的都有。还有上升骂体制骂整个公安系统的。
更有人忧心忡忡,觉得何川舟只是一个分局的中队长,竟然连光逸这种大企业的老板都可以拿捏得住,换做普通人应该怎么办?
警察如果为了利益向记者兜售知名人士的隐私又应该怎么办?
陶先勇的事不管是不是真,这个女警的问题十分严重是板上钉钉的吧?
我是A市人,我记得这个叫何川舟的刑警之前就有过暴力执法的先例。
因为跟自己有仇,所以对死者毫无同理心,不管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黑历史都挖出来曝光对吗?配做警察吗?
冯局挑着给他们念了几条,大早上听得人血压狂飙。
黄哥头疼地叫停:够了、够了,冯局,我们马上处理。我保证!
冯局脸上的每一道皱纹走向都写着愁字,她揉了揉额侧,抬起下巴问何川舟:你的家庭住址被曝光了没有?
还没有。何川舟说,昨天也没什么动静。
黄哥碰了下她的手臂,提醒说:这些人不怀好意,可以的话你先暂时换个地方住。
何川舟觉得不至于,不过没反驳他的好意。
最源头的视频已经被博主删除了,但是有很多营销号跟普通网友转发过,暂时没有办法处理。抖音上最热的视频点赞量都超过30万了,我们不能强行压制舆论。现在不让网友讨论。到时候可能又出现更恶劣的猜测。冯局面色凝重,右手敲击着桌面,咱们分局难得上一次热门,却是因为这样恶劣的原因,必须要尽快给出正当合理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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