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考的老师看了她一眼,无声无息地走了过来。他没出声提醒,只是站在边上看着她放在桌上的卷子和答题卡。
一中考试座位是随机的,没按照成绩来分考场,但就算是这样,像她这种常年在成绩榜单和荣誉墙上挂着的学生多少也会让老师眼熟。
监考老师在她旁边站了一阵,直到广播电子音开始播放离考试结束还剩十五分钟的提醒的时候,他才背着手走开,还不忘提醒。
“还有十五分钟收卷,没写完的抓紧,写完的检查一下。”
暑气透过窗户渗了进来,阳光刺得人止不住地眯起眼。许淮安转了两下手里的笔,把答题卡翻了过来。
收卷的窸窣声混杂在尖锐的打铃声里,一点点飘散在夏日的空气中。
她考试的地方在实验楼,离文苑有段距离,差不多是最后一批回到班上收拾东西的。前面收拾得快的已经先一步下了楼。
“哟,正说着呢,淮安你就回来了。”方慕白从一堆书里抬起头,勾唇跟她打招呼。
“说什么?”许淮安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围在一起的几个人。
“暑假的安排呗,好不容易放假了。”李思媛接话道,“虽然只有一个月……啊,对了,淮安你是不是过几天要去一趟首都比赛来着?顺道儿旅游吗?”
许淮安清点着要带回去的东西,闻言应了声。
期末是考完了,但她还有一个所谓的全国赛要去考。虽然没去集训也没刷题,注定就是去陪跑的,但当做去首都旅个游也不错。
“那知遥你呢?你去吗?”张昕接了一句。
“应该不去吧,她去考试我跟着去干嘛啊?”谢知遥坐在桌子上,悠闲地晃着腿,“这么热的天气,就应该在家待着才对。”
“就是啊,空调不好吗?”方慕白把包背上,边往门口走边笑。
林雪本来抱着书,一听这话立马哼了声,顺手抄起最上面那本轻轻敲了一下她这便宜妹妹的头。
“你可拉倒吧,到时候又出去到处跑的肯定是你。”
“我那叫采风啊姐姐!”一贯言笑晏晏的人只能给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姐姐收拾得委屈巴巴。
后者含笑嗔了她一眼,挥手道。
“那我们走了,暑假电话联系。”
她们前脚刚走,李思媛和张昕也差不多到时候挥手道了别。
教室里没剩下几个人,空调的风已经吹得人打哆嗦。
“走吧。”
海滨城市,夏天的下午四五点太阳依旧晒得慌。
下了公交车,许淮安打了伞和她一起撑着,偶尔路过三岔路口,闷热的风会卷起少女的一缕碎发。
“听之前竞赛班的有人说,数学的国赛每年都是神仙打架。”谢知遥哼着歌,忽然说了一句。
许淮安侧过头,等着她往下说。
“有信心吗?”她往前蹦跶了两步,倒着走笑吟吟地看着她。
“看路。”许淮安把人掰正抓回伞下,摇头说,“有什么信心,我就去陪跑的。”
世界上从不缺少她这一个聪明人,比她聪明的又很多,比她努力的也有很多。要是她这种没去集训还没刷题都能拿奖,那对那些勤勤恳恳努力做题的学生未免不公平。
“万一呢,凡事皆有可能嘛。”谢知遥吐了吐舌头,“对了淮安,你打算和思媛说的那样在首都多待两天吗?”
“还没想好。”她摇了摇头。旅游这件事,如果是自己一个人,她是觉得没什么必要。
不过话又说回来……
许淮安啊了声站住脚,抬手点了下女孩子的额头,略带警告道:“别日夜颠倒的画画。”
前些日子方慕白送了颜料和画具,她就不信这人能忍住不动笔。在家待着吹空调就是个借口,宅着画画才是真的。
“知道啦——”谢知遥抓住她的手指,拉下来在身侧晃啊晃的,小声嘟囔了句。
许淮安无奈地摇头,也就随她去。
假期一个月看起来漫长,但实际上精神一放松下来,转眼就过了好几天。
谢远宏和夏兰这两个大学老师也是闲在家里,宁大放假时间比高中早,他们两个也比她这个高中生早一步有了假期。
假期第四天,夏兰待着老爷子例行去了医院检查。虽然之前说是小手术,但事后的调养仍旧漫长,这也是为什么父母坚持把老爷子带回了深宁。
谢远宏倒是在家,但也没说她这两天撒欢儿一样有什么不好。他中午去做了餐饭,饭后两个人闲话了一阵家常,但就在谢知遥准备倒杯水拿回房间的时候,谢远宏忽然开口问了她一句。
“你还在画画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问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谢知遥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头。
油画的颜料味儿有点重,因为这个,她房间有一小块是刻意隔出来当了小画室,这个建议当时还是谢远宏提的。
谢远宏的脸色似乎有点微妙的变化,他坐在沙发上,像是犹豫了很多次要不要说,可最后,他也只是低下了头不去看女儿的眼睛,淡淡说了一句。
“那……最近先别画了。”
“……为什么?”谢知遥皱了眉头,她右手搭在自己左手的手肘上,深深地吸了口气。她能看出来父亲的纠结,也从这样的神情里体会到了有些什么东西被深埋在了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就像……就像那张不知来处的老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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