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桃朝他指的方向望去,雾弄得几乎抹不开,根本看不清路口在哪,可她在雾中看到了别的东西,瞳孔猛地一缩:停车!
司机下意识踩了刹车,桃桃因为惯性一头撞在前座的椅背上,她扶稳身体后再次朝前方的雾中看去。
她没有看错,浓雾之后立着一个模糊的人影,不,准确来说是鬼影。
它比雾还虚幻,身披宽大的袍子,垂下的左手里悬着一柄弯镰刀,桃桃想起梦中的那个吞吃黑雾的妖艷邪灵,和它的身形有几分相似。她手握住桃木剑的剑柄,死死盯住它。
那东西从容不迫,一步步破开迷雾朝车子走来。
司机额头全是冷汗:雾雾里有个人
桃桃略微诧异,按理说他不应该看见才对。
雾里的人走了出来,并不是桃桃梦中的邪灵,也不是鬼魂,而是一个瘦弱的男人。
难道是自己眼花了?桃桃打量着男人。
男人身上没有半分邪气,他背着一个普通的双肩包,面色苍白,鼻梁上架的银框眼镜衬得气质十分斯文。
他走到车前,敲了敲窗户,司机摇下玻璃。
他问:我的车坏在半路了,方便搭个车吗?
司机问他去哪,男人推了推眼镜,目光望向后座的桃桃:承和医学院。
我叫林泉。
上车后,男人主动做了自我介绍。
他摘下哈了白气的眼镜,掏出眼镜布擦拭:雾真大啊,路上没车,要不是遇见你们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司机接道:这条路本来车就少,又是雾天更没人了,不过赶巧,这小姑娘刚好要去承和医学院,你们顺路。
是吗?林泉笑笑,我运气真好。
桃桃盯着他的衣服,最普通不过的牛仔裤和黑T恤,可却湿漉漉的。
林泉注意到她的目光,解释说:雾里待久了,衣服全湿了,看来回去后得洗个热水澡。
司机问:你是学生?
不是,我去找朋友。他说着看向桃桃,你也去承和医学院?怎么称呼?
桃桃没理他,林泉目光下移,落在桃桃腿上横着的桃木剑上。
桃桃将剑抽走,倚在腿侧的车门上,林泉收回视线:很漂亮的剑。
是很凶的剑。桃桃说。
她闭上眼,双手端抱,轻缓地说:再敢多看一眼,它就会把你砍成两截,一半送去喂猪,一半丢去喂狗。
林泉礼貌地闭嘴了。
车子渐渐驶出雾区,司机瞥了眼后座,桃桃似乎睡了,叫林泉的男人正偏头望着她。
察觉到司机的注视,林泉转过头,透过后视镜朝司机笑了笑。
承和医学院到了,司机叫醒桃桃,指着计费表:九十二块。
桃桃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坐直搓了搓眼,她从包里掏出一把零碎的票子,在车内昏暗的灯光下一张张数起来。
她数学不太好,数半天把自己数懵了,于是扬起一张五块一张五毛问一旁的林泉:怎么有两个五?哪个是五块啊?
司机朝后头一看,她手里的票子加起来顶多二十块,这一晚上担惊受怕把她送到这来,到头来这丫头还想装疯卖傻坐霸王车,他差点被她气笑了。
他刚要说话,听见后座的男人说:不知道,应该都是吧。
司机:
桃桃打量林泉的背包:你是不是该和我分摊一半?
林泉温和地说:我是搭便车的,一般来说,便车不用花钱。
又来一个坐霸王车的,要换成平时司机早就开口骂人了,可今晚他实在是没有力气折腾了。
司机给他们开了后座的门:赶紧走!算我倒霉,开车二十年没遇见这种怪事,一会还要去警察局报案,快走快走,我嫌晦气。
桃桃想了想,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递过去。
这什么玩意儿?
桃桃没有解释,收拾东西下车:人间近来不太平,开夜车的时候带上,抵车费了。
司机没当回事,他不觉得一个身上连二十块钱都没有的黄毛丫头能拿出什么好东西,要是她真有本事,刚才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水鬼把那辆车拖进水里,他随手把符塞进小抽屉里,赶两人下了车。
这时的他绝想不到,一年后,这张看似不起眼的符救了他的命。
那是个深邃的夜,当时所有在郊区的出租车都收到了申城老火车站的接客消息。
消息里说,凌晨一点有一辆列车进站,站后会有一千多名乘客下车,请附近空置的出租车前去载客。
申城的老火车站早在两年前就停运了,突然又有列车进站多少有些奇怪,但也没人多想,毕竟节假日新火车站班次太多忙不过来临时启用这边也是有可能的。
当晚一百零一辆出租车开进火车站,全都载着乘客出站,可第二天太阳升起时,一百辆车连带司机全部失踪了。
除了他。
司机醒来时手里攥着一张残破的符纸,车停在老火车站站前广场的路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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