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套说辞的逻辑根本不对。
他们发不了好文章难道不是因为导师选得研究方向不太好,同时他们也没钱去做大文章吗?这个循环的起点不在他们这里。
但是他们不敢反驳。这会反驳就是往枪口上撞。
周墨脸色暗下去,握紧鼠标,又松开,转过头,注视着导师,尽量平和地问,徐老师,那停发生活补助大概到什么时候?
这个就不清楚了,要看我下半年的国自然课题能不能中了。就算中了,等到上面拨款,也得到11月份。
徐志平说完,翻开笔记本,没注意到放在笔记本上的笔,笔随着翻书的动作被抛起,半秒后,磕在木质桌面上,发出几声脆响,像在人心上敲了几下,不寒而栗。
大家听完便明了了,就是最理想的情况是生活补助只停发半年。
周墨还想提问,被旁边坐着的原野踢了一脚,于是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
就算我不给你们发补助,学校每个月给你们的奖学金不能管你们温饱?徐志平不紧不慢地说,仿佛这是件无关紧要的事,还有问题?没有就开始汇报。
大家听得出徐志平语气里有些许不满,但他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过也不敢当面造次,都沉默不语。
会议室又安静下来,每个人有自己的忧虑与烦闷,但还是要先应付今天的组会。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刚才那些只是前菜。
原野的眼睛转了一圈,扫视低垂着头的实验室的伙伴们,站起来,今天我先汇报。
周墨闻言,扭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以示感谢。
原野汇报了十来张PPT,讲述了过去两个月他取得的实验结果,讲完便停下来,等着导师提问。
就这么点?你还想不想毕业了?徐志平这会已经把火摆在了明面上。
原野沉住气,解释,本来可以有更多结果,但是没有抗体,也缺试剂,想做的实验做不了。
没抗体没试剂不知道去跟其他实验室借?徐志平提声反问。
借过,因为之前借过的抗体没还,其他实验室不愿意借给我们了。原野回应。
不知道跟试剂公司先下单,之后再给钱?徐志平又问。
公司也是同样的情况,之前买试剂的□□您还没给签字报销,没给他们打款。现在公司不预先给我们实验室试剂了。他们要一手交货一手交钱。原野压住火,再次解释。
徐志平哼了一声,不耐烦地说,这也不是你结果这么少的理由。再说了,这个实验做了也没有意义!你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使用手上的资源,做点其他实验。整天拿钱不干活,看来不给你们发生活补助是对的!
底下坐着的四个人都阴着脸,再也装不出平淡温和的样子了。大家都满肚子委屈与无奈。
平时跟其他实验室借试剂都是厚着脸皮。每次他们出现在别人的实验室门口,还没开口,就听见,这次要借什么?
他们仿佛是经常上门借钱的穷亲戚。只要露面,不用开口,对方就将他们摸得透透的。
而试剂公司的销售人员知道他们实验室拖欠款项屡催不还后,直接就不去他们实验室推销了,仿佛502实验室大门上刻着穷鬼二字。这一行为曾经深深刺痛了这五个人,仿佛他们是连诈骗犯都懒得花心思的对象。
站在台上汇报的原野预料到了这一幕,倒是平静,徐老师,我还没汇报完,我的课题遇到了问题,想跟您讨论一下。
原野把PPT打开,翻到最后两页,列出了他遇到的问题,一一进行了说明。
你们说说遇到这种问题怎么办?徐志平不答反问。
底下坐着的四个人挺直脊背,收回思绪,说了自己的见解。其实原野的这些问题,他们都知道,之前在实验室讨论过,但大家都没有好办法。
大家说完都扭头看着徐志平,等着他的意见。
徐志平放下笔,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接着往下做。
再无多余的话。
原野被震惊地愣住,简直就是当头一棒,随即就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接下来应该是做ELISA,但是我们没对应的试剂盒,得买。而这些试剂盒不便宜。
问题再次陷入蛋生鸡,鸡生蛋的死循环。
先跟公司商量,回头再给钱,我这么大一间实验室还能跑路?以后这些问题你们自己解决,研究生不就是要学会自己解决问题?什么都是我来解决,你们这个研究生读得有什么用?徐志平怒不可支。
原野都快气笑了,无语到都快丧失表达能力了。对着PPT愣了会,准备再次开口说话,看见下面四个人紧锁眉头,朝他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他当没看见,继续说。
老师,我们是学生,手上没有经费。但您知道,做实验需要钱,这些不是我们能力范围能解决的。至于跟公司申请先用试剂,常规来说以前都是这样。但我们实验室欠着各大公司的钱,他们不愿意继续执行这种先用再付钱的做法了。原野只得再次重复这个现象,此刻他口干舌燥。
没有钱,你要我怎么办?课题又不是说中就能中!没文章没成果,它就中不了!徐志平曲起食指和中指,不停地用力敲击着实木桌面,一声声夹带着某种恼羞成怒,仿佛被人戳到痛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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