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曾期待校长给他一个担忧的表情,或者一个充满希望的表情,或者充满智慧的建议;但阿不思·邓布利多只是冷静地观察他。
他认为我会失败。但是他不想因为告诉我这一点而破坏我的情绪。哈利想道。如果他有什么真正鼓励的话要说,他会说出来……
离笼子越来越近了,那笼子已经黯淡无光了,但还没有锈蚀殆尽,暂时还没有。
离那个斗篷越来越近了。斗篷已经散开了,上面有好几个没补的洞;据戈雅诺夫所说,今天早上那个斗篷还是新的。
“校长?”哈利说。“你看到了什么?”
校长的声音也很冷静。“摄魂怪是由恐惧化成的生物,因此当你对摄魂怪的恐惧减弱时,它的形象也就不那么令人恐惧了。我看到一个又高又瘦的裸体男人。他并没有开始腐烂,只是看着他会略微让人痛苦。仅此而已。你看到了什么,哈利?”
……哈利看不到那斗篷下面的东西。
也可能并非如此,只是他的心智拒绝看到那斗篷下面的东西。
不,他的心智正尝试看到的是在斗篷之下的错误的形象。哈利可以感觉到,他的眼睛正试图强行制造一个假象。但哈利尽其所能的训练自己注意到微小的混淆感,从而自动停止捏造形象;而每当他的心智试图开始发明关于关于斗篷之下的东西的谎言,这条反射弧会及时阻止。
哈利看向斗篷之下,看到了……
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哈利无法让他的心智看到错误的形象,因此他什么都看不见,就好像他接收到那个信号的视觉中枢停止存在了。斗篷之下只有一个盲点[4]。哈利无法得知下面有什么。
而这远比一个正在腐烂的木乃伊更糟。
现在,斗篷之下不可见的恐怖已经很近了。但闪耀着月光的鸟儿,那只白色的凤凰,还阻隔在他们之间。
哈利想要像其他一些学生那样逃跑。那些从没有成功施放出守护神咒的人中有半数今天根本就没来。对于剩下的人,半数在校长解除他的守护神之前就离开了,没有人对此说一个字。轮到泰瑞的时候,他没有尝试就转身回来了,遭到了一点嘲笑;但是比他先轮到的苏珊和汉娜大声呵斥了那些笑他的人,让他们住嘴。
但哈利是大难不死的男孩,他如果不尝试就放弃会非常丢脸。
在那斗篷之下的无论什么东西面前,骄傲和角色感似乎减弱消失了。
我为什么还在这里?
让哈利还站在这里的并不是可能被其他人看作懦夫的羞愧。
让他举起魔杖的并不是对修复名誉的期待。
让他的手指移到起手势的并不是想要掌握守护神咒的欲望。
是别的原因,出于别的原因他无论如何都要与斗篷之下的事物斗争。这是真正的黑暗,而哈利必须知道他是否有将其击退的力量。
哈利原计划最后尝试一次他和父亲购书大扫荡的记忆。但在最后一刻,面对摄魂怪,他想起了另外一个记忆,他之前没有试过的记忆,这念头通常意义上并不是温暖而幸福的,但不知怎么感觉上更合适。
于是哈利回忆起群星,回忆它们在平安夜坚定而明亮地燃烧着。他让这想象填充自己,充满自己形成一道包围他的全部心智的大脑封闭术壁垒,再一次成为虚空中无肉体的意识。
发出明亮银光的凤凰消失了。
摄魂怪如同上帝之拳一般冲入他的心智。
恐惧/寒冷/黑暗
霎时间两种力量对撞在一起,平和的星光闪耀的记忆抵抗着恐惧,哈利的手指因为多次练习而自动地开始施法动作。那些在纯黑背景上的耀眼光点并不是温暖而幸福的记忆,但这图景让摄魂怪无法轻易刺穿。静静燃烧的星辰巨大而且无所畏惧,在漆黑寒冷的环境中放射光芒正是它们的自然状态。
但在抵抗着无坚不摧之力的不可撼动之物上有一个瑕疵,一个裂缝,一个断层。哈利对于试图吞噬他的摄魂怪感觉到一丝恼怒,就像在湿滑的冰上滑倒。哈利的心智开始滑向一旁,滑向苦涩,黑色的愠怒,致命的憎恨——
哈利的魔杖在最后一步扬起。
这感觉不对。
“呼神护卫。”他的声音讲道,词句空洞不得要领。
而后哈利落向他的黑暗面,一直坠落进入他的黑暗面,比以往更远更快更深,向下向下向下滑动不断加速,而摄魂怪也抓住了暴露在外的脆弱的部分开始吞食,吃掉了光明。一个越来越弱的条件反射摸索着寻求温暖,但当赫敏的形象,或者妈妈和爸爸的形象被回忆起来时,摄魂怪会扭曲它,展现给他的是赫敏倒地而死,还有他的父母的尸体。然后甚至连这些也被吸走了。
在这一片真空中,一个记忆升起,最糟的记忆,这些记忆被遗忘了如此之久,其神经模式应该早已不存在了。
“莉莉,带着哈利快走!是他!”一个男人的声音喊道。“快走!跑!我来挡住他!”
而在他黑暗面空荡的深渊之中,哈利忍不住地想,詹姆·波特要有多么荒谬的自负。挡住伏地魔?凭什么?
这时传来另一个声音,像开水壶的鸣叫一样尖利,好似在哈利的每根神经上撒上干冰,又像是冷却到液氦温度的烙铁贴在他的每个部分上。这声音说:
“阿瓦达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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