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索性眼一闭,瞎编一通:我晚上睡不着,担心我那墙迎春,想偷偷起来看一眼,结果才走到花架前,人就晕了,醒来的时候在海边,发现这位圣地来的姑娘在和一只他比了个格外夸张的手势:那么大的妖斗法,最后将那妖怪打跑了才回来。
他这么一说,村民们的视线齐刷刷朝薛妤汇聚过去。
老村长拾整了下神情,擦了擦眼角的湿润,上前郑重其事朝薛妤作揖,道:多谢小仙长出手相救,我们家而今就剩小六这一根独苗,他若是出了事,我真他说不出去。
薛妤还是头一次感受这种被戴高帽子的感觉,她避过老村长的礼,道:分内之事,应该的。
等一行人回村时,天已经大亮,一群妇女围在村口左顾右盼,最中间的那个眼肿成了核桃,几乎喘不过气来,老村长一见,气不打一处来地揪了下苏允的耳朵,道:还不快见你阿娘去!
苏允飞奔着到了那妇人跟前,连说带比划地解释。
女郎。一片兵荒马乱里,朝年几乎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将薛妤上下看了看,见她没有受伤的迹象才道:您跟九凤交过手了?
九凤的气息对梁燕和轻罗这种妖怪几乎具有审判性的压制,梁燕还好些,轻罗的耳朵到现在都还竖着,用帽檐低低压着,闻言都看向她。
薛妤道:嗯。
朝年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喃喃低语:居然真在这。要不咱们别管这任务了,反正带头来也完不成,咱们冒着危险奔波来去,他们一个两个的推三阻四连个真话都没。
女郎。朝年压低了声音提醒:您身上还有伤呢。
溯侑一排浓密的睫羽颤然动了动,看向薛妤。
没事。薛妤不甚在意地道:我有些头绪了。
朝年,这两天你多在村里走走,盯着村长和几位管事的,有什么发现不要擅作决定,及时通知我。她又看向轻罗和梁燕,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小镇,说:你们两去我们那日汇合的驿站里守着,不用干别的,就每天吃吃茶,问问在驿馆里歇脚的老人、掌柜,十年前这个村里,可有来过什么富家公子少爷,又发生了怎样的奇闻怪事。
三人齐声应下。
溯侑。薛妤看了眼身形单薄的少年,说:你跟我过来。
薛妤的石屋内,她站在半开的窗牖前,看着那位才经历大喜大悲的老村长在进屋之前,狐疑地看了看那面长春花藤,片刻后招手叫了几个人将那些藤全拔了。
在这期间,苏允单脚站在墙边,环着胸看着,一脸想跳起来阻止,却最终迟疑的神情。
直到最后苏允嗤的冷笑一声大步回屋,这场闹剧才算告一段落。
薛妤收回视线,随意拉了把椅子坐下,肩头才一点点松落下去,那种深藏在冷淡外表之下的疲倦开始初现端倪。她将从九凤那得来的回答说给溯侑听,而后问:这事,你怎么觉得。
溯侑看着她搭在椅边水晶般的长指,沉思片刻,道:谜底多半藏在陈淮南身上。
现在问题是,我们无法接触到陈淮南。薛妤一双琉璃似的清水眸落在他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上,认真问:若是你,你会如何?
这个问题,若是在十天前,她问出来,溯侑必然会换上一张全然无辜的,正义的面孔,说出那些他自己嗤之以鼻的话,讨她欢心,应付她的试探。
他很聪明,更知道如何利用这份聪明。
可她此刻在他眼前坐着,脸上霜雪依旧,十几日的奔波,为了这些自己都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的人,连着吃了几次闭门羹不说,还去和九凤过招。
他不在意这个任务能不能过,更不在意那些利欲熏心的人能不能活。
可,朝年说,她身上还有伤。
那只将他牵出阵法的手,冷得和冰一样。
良久,就在薛妤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突然抬眼,轻声缓字地道:若是我。
我会硬闯。
薛妤有些讶异地扬了扬下颚,像是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半晌,她慢慢起身,道:先去问问苏允。
苏允闯了个大祸,现在正被老村长勒令禁足,听闻薛妤和溯侑想进屋问事情的时候还迟疑了下,直到溯侑不轻不重开口说了两句大妖会盯上苏允的鬼话,老村长这才忙不迭将人请了进去。
像是料到薛妤他们会来,苏允也不惊讶,他托着腮坐在窗前,正对着那墙空落落的木架子,怅然叹了口气,道:还好送走及时。
既然你喜欢这些,你祖父为何容不下?薛妤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问。
他有心病,见不得任何妖啊怪的。苏允没觉得有什么避讳的,耸了耸肩,又补充了一大段:你不是也知道,我父亲去世得早,家里就我一根独苗。我父亲就是被妖害死的。
就在我祖父眼前,被一只黑豹妖一口吞了。从此之后,他就受了刺激,听不得这些,也看不得这些。
薛妤细细观察他的神色,发现他一脸坦然,神色不由微动:你也知道这件事,为何还敢跟九凤那样的大妖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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