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烟知道他听到了自己的话,倒也不恼,只是又扶着人躺下,仔细地把被子给他改好,便轻轻地掩上了门,出了小院。
尽管已经留下了重重保护措施,又是藏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子里,来时又是深夜,没有引起多少村民的注意,可毕竟不知道那些虎视眈眈的贼人什么时候会摸到此处,师尊又处于极度虚弱、无法自保的状态,她是断不可能将他一个人留在那太久的。
索性村庄两三里地的距离就有一个小小的市集,里面出摊的摊贩也大多是周围几个小村庄的村民,农闲时间将自家种植的粮食或是手工制品拿出来换些银钱,到处打听问问,倒也能够凑得齐当下所需的生活用品。
齐烟生得好,加上有意收敛了自身的气质,显得就像周围哪家的大姑娘第一次独自出门来买东西一样,叫摆摊的婶子们难免生出喜爱的心情,逛了一路下来,也算是用最短的时间买到了大部分想买的东西。
和淳朴热情的村民道了别,齐烟一刻也不敢耽搁,当下快步朝着暂住的小院走去。
希望能够风平浪静地度过这一段时间,待到在凡间将师尊的身体养好,就启程前往灵界与魔界的交界处。
对于当下的他们来说,想要获取足够的灵力,同时还要躲过追查的人,唯一的去处只有灵界与魔界的交界处。那里鱼龙混杂,是三界之外无人管辖之地,被一向为自诩高贵的灵界人所不齿,却正好便于他们二人伪装身份,瞒天过海。
尽管前路充满了未知与危险,但也并非全无出路。等到解决了所有的事情,左右苓苍宗也回不去了,她便求得师尊的真心,结为道侣,再一起去三界各处游历,再不管一切纷争。
带着这样对未来的美好愿景,拎着手中买的各式各样的食物,想着尽管可能得不到回答,也要问问师尊有没有什么想吃的,齐烟推开了房门,却见卧房的门虚虚掩着。
她明明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是将房门完完好好地关上的。
她离开时布下的结界并无被强行破开的痕迹,自己留给师尊的符纸也没有被催动过。可房间里就是安静得有些诡异。
心下微凛,齐烟放下手中的东西,慢慢地靠近卧房的门,屏息凝神,伸出手去。
就在齐烟的手指触到木板门的一瞬间,一股大力袭来,天旋地转间,齐烟瞬息散了所有蓄起来的力量,被人结结实实地制住,压在冰冷的地面上,脊背与地面相触,发出沉闷的声响。
有什么冰冷的东西顶在她的胸口,是厨房那把已经多年没有用过,已经有了斑驳锈迹的切肉刀。
白川这一击显然是拼尽了现在所拥有的全部力量,却没料到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少女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没升起。尽管他现在是连握住刀刺出去都吃力的状态,那刀尖却依旧生生地没入了半寸。
一直保持着冷漠神情的瞳孔像是被哪一点鲜红刺痛了,不可抑制地紧缩了一下,细看还能够捕捉到几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自己不需要用药也不会轻易死去,更不要说有价无市、灵气充沛的珍贵灵米。她大费周章地将自己带出来,却又不亲自使用自己,反倒在自己身上做出类似浪费资源的行为来,无论如何都是不合常理的。
对于这样的反常,白川所能够想到的解释只有一个。
她大费周章地来到禁地寻找自己,将自己带出去,一路上几乎是没有收到任何阻拦,已经不仅仅是运气好就能够解释的了。
她的背后一定有着另一个更大的背景,而她大约也只是奉令行事罢了。
啊,大概背后的命令就是尽可能保持自己的状态良好,好让这个天生灵体能更加发挥出效用来吧?
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她布下结界是怕自己逃跑,给自己的符纸大概也是为了能够时时追踪自己所在的位置吧。
她现下一个人离开,等到回来的时候可说不准就是多少人了。
他本来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够重回自由身,只是想要寻一处合适的地方自行了断,再不入轮回,可若是他们一定要逼他
那就拼一个玉石俱焚好了。
可现下看着顺着衣料缓缓蔓延开来的血迹,和一脸平静,像是没有感觉到疼痛的,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人。
白川感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自己却狼狈地想要偏过头去,不敢和她的目光发生一点对视。
手中一把轻飘飘的厨房刀此刻似乎有千金重,压得白川的手指都开始颤抖起来。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死寂。
白川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他想问能不能不要再这样了,他想问能不能让他一个人安静地迎接早该到来的陨灭,可是此刻的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了。
最后还是齐烟自己轻轻发出一声叹息,撑着地板坐起来,将白川冰凉的手指握住,轻轻地从刀把上掰开,毫不在意般地自己拔出了刀,像是并不在意那点皮肉伤一样,闹够了没?
像是带着包容,问叛逆的一方什么时候收心了就回来一般,细听之下却又有不易察觉的失望在其中潜藏。
心底有一块被无形的痛苦攥紧了。可百年的痛苦与囚禁早已让白川忘记了该如何去表达,他第一次有些想起了从前生活中曾拥有的温暖和信任的感觉,却已经开始害怕这些来之不易的微小迹象被他亲手掐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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