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娘对这话自然是嗤之以鼻,她看透这些人的嘴脸,求告无门的情况下,只能靠着之前的积蓄过活,平时做些零活,也能贴补家用,等到计蕴长大了,一切就会好起来的,娥娘这样坚信着。
虽然王爷给了他们帖子,但娥娘从没想过去用。
直到一场重病降临到她身上,雪上加霜的是,计蕴又被退学了,每当娥娘给计蕴找到进学的地方,就总有人去传些风言风语,书塾的老师乃至一起进学的学生,都不欢迎计蕴。
娥娘意识到,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就在她焦虑之时,她发现城中多了很多有关摄政王的传言,这些传言全都是正面的,若说无人催动,娥娘是不信的。
这个幕后之人最有可能的就是王府之人,一个人做什么事总会有缘由,她由此推测,摄政王在引导民间舆论,他在乎自己的名声。
她如今病着,能不能好还是个未知数,若她万一有个不幸,那十二岁的计蕴就只能任人宰割,为此,她会想尽一切办法。
娥娘一句句教导计蕴,若是见了王爷该怎么说,既能让他怜惜计蕴的遭遇,又能让他意识到,帮助计蕴能为他获得好名声,谁知,最后却败在了计蕴身上。
计蕴此时不敢反驳娥娘的话,只一径沉默,娥娘知他固执,一时忧虑怒火交加,就这样晕了过去。
不提计蕴这边着急忙慌地请大夫,宴云河那边也没闲着。
他今日遇见计蕴拦车,虽不知原因为何,有没有背后指使的人,但多提防一些总没错,回府之后就使人去悄悄调查计家之事。
还有一事,就是王府当前的用人问题。
清荷正操持一场宴会,这是王爷自病后的第一场宴,虽然只是邀请府内的各位属官,清荷依旧对此很是上心。
上一次筹备善堂之事时,宴云河就发现这些属官对他唯唯诺诺,于是此次就想营造一个轻松的环境,让大家能够畅所欲言。
因为宴云河是想要这些人做事的,目前的情况非常不利于他用人。
顶头上司相邀,王府属官自是不敢不应,有心人也是想要表现一番,得到王爷的重用的。
待到晚间,众人纷纷到齐,晚宴终于开场,这也是宴云河第一次见识大郑的宴会,乐舞很优美,若不是今天这场宴,他还不知道府内还有这种表演职业。
欣赏歌舞之余,宴云河与属官们闲聊半天,期间他言谈温和,一改过去霸道作风,众属官渐渐放松不少。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宴云河放下装着清水的酒杯,突然对着满桌的佳肴叹了口气。
在场众人虽看似欣赏着乐舞,其实注意力都是在宴云河身上的,此时突听宴云河叹气,气氛霎时一紧,就连乐舞也停了下来。
宴云河挥手示意乐师舞者退下,露出忧愁神伤之色,对着底下众属官又叹了一口气,这时终于有人开口打破了沉寂,免得王爷继续叹下去。
“王爷为何事忧愁?”吴余圣关心道。
不愧是左长史,王爷真正的左膀右臂,此话接的正好。
于是宴云河忧伤道:“孤在王庄之时常与佃农接触,他们连顿饱饭都是奢侈,孤却在此大鱼大肉,心中实在不安,深觉愧对百姓,以致难以下咽。”
典簿秦当满怀崇敬道:“王爷仁善,府内尚有些余粮,可供施粥数日,若王爷允许,属下这就去办。”
“施粥也只能略微舒缓心情,”宴云河愁眉不展,“孤想到有人仍在饿肚子,看到这饭食就不能心安。”
“啊,这……”
宴云河维持着面部表情不崩,在心内给他补全:“啊这,王爷真是矫情。”
还是吴余圣和他接触时间最长,略微了解他现在的脾性,试探问道:“王爷有何想法,只要能为王爷解忧,属下定全力以赴。”
底下瞬间传来一片应和声,宴云河扫视一圈,终于露出个笑容,灯火映衬下,将这笑容点缀上温柔的色彩。
“若是让孤和佃农食用同样的食物,孤的肠胃也无法适应。”宴云河敛容肃目,“所以,孤觉得若是让佃农也能吃上和孤一样的食物,就好了。”
话落,室内一片安静,众人显然是被王爷的异想天开惊住了,以致竟一时无言以对,就连吴余圣此时也是目瞪口呆,为王爷的天真而惊愕。
吴余圣甚至冒出了大不敬的想法:“看来王爷不只是失了忆,还失了智,这王府真的要完。”
宴云河却不与他们开玩笑,“诸位莫不是以为孤在说什么妄言?你们也都是熟读圣贤书的,难道读书之初就没有想过要为国为民做些什么?你们都不曾有过雄心壮志?如今窝在小小的王府,这一片天地就已经能让你们满足了吗?”
他站起身,朗声道:“本王不满足!身在此位,若不为百姓做些什么,还有何颜面称孤道寡?为何这天下要有这么多饿肚子的百姓?为何百姓生病了就只能熬着?为何有的人明明拼命努力了,最后却什么也没得到?”
他的声音慷慨激昂,挺身玉立于正席,“孤想让百姓吃点好的不对吗?难道只有在朝堂上蝇营狗苟,拼个你死我活,才是这世间的正理?若果真如此,当初读书的初心都被忘了不成?那些书是进了狗肚子?孤在此告诉你们,若你们向往的是这种日子,那现在就可以离开王府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孤亦不会为难要离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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