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近百次尝试之后,他心底难以抑制滋生了淡淡的恐慌。
他想起被关在储物室的那个晚上。
这么多年,沈辞舟以为自己长大了,他没有对封闭空间和黑暗环境留下阴影,他一个人可以乘坐电梯、可以关灯睡觉,他觉得自己足够强大,他把乔欢颜留给他的阴霾铺在阳光下,等着这些东西在风吹日晒下蒸发消散,总有一天,他可以克服恐惧。
可原来只要有间隙,这些东西就如同附骨之蛆般再次攀附而来,像阴湿的水汽裹住他的灵魂。
他还是那个孤身的小孩。
黑暗里,他又想把自己蜷缩起来。
“啪——”
床头灯打开,暖色的光笼住床,黑暗像受惊的怪物,飞速退到了床位。
“小船儿?”季临戈沙沙哑哑的叫他,“怎么了?喘得像被日了一样?听得我都……”
他话音顿住,察觉到沈辞舟有些不对,皱着眉坐了起来。
“沈辞舟?”
无人应答。
季临戈屏住呼吸,又叫了一声,“小兔子?房东?少爷?”
一分钟后,他掀开薄被,顾不上穿拖鞋,大步走进卫生间,大半夜的,任谁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惨白着一张脸,都要吓得魂不附体,季临戈却松了口气。
“大少爷,一声不吭的你种蘑菇呢?!”季临戈抓了抓头发,看了眼那张精致苍白的脸,把到嘴边的暴躁发言咽了回去,“怎么?不行是么?要不你把那积分先花在我身上?别回头你真的回不来了。”
镜子里的沈辞舟动了动,他抬眸,墨色瞳仁没有聚焦,半晌才缓缓的摇了摇头。
“不。”他声音沙哑,语气倔强的说:“我要先解锁那个护士。”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归途通向哪里了,所以他一定要知道自己的来处。
季临戈能猜到一些他的打算,关了洗手间的灯回到床上,那盏床头灯就先留着了,他靠着枕头坐起来,枕着自己的手臂,看样子是不打算睡了。
“有那么重要吗?”季临戈问:“你的……亲生父母。”
“嗯。”沈辞舟哑着嗓子应了一声,“沈迎之说那对夫妻为了让孩子过上好日子,所以把两个孩子调包了……这在二十几年前是可以操作的。”
“对调之后,他们没有抚养沈迎之,而是把他送去了孤儿院。”
季临戈评价:“这样听起来,你的亲生父母可不是什么好人,不过你那个便宜弟弟说的话,连标点符号都有待考证。”
沈辞舟也这么想。
他不该和季临戈说这些,他不想和任何人提起这些。
可这莫名附身于他的海盗,大概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会因为“沈辞舟消失了”,而急的顾不得穿鞋,光脚跑去求证的人。
以后也可以做朋友吧。
沈辞舟这样想着,难得的开口解释自己为什么一定要知道真相。
“在我上小学后,爷爷的身体越来越差,所以我离开沈家老宅,回到了父母身边,但乔欢颜,她虐待过我。”沈辞舟平静的说,“如果真的像沈迎之所说,一对儿夫妻贪慕虚荣,把亲子送到有钱的人家,想等小孩长大后再来相认,却没想到这家的养母是个疯子,这个小孩在豪门里反而吃尽了苦头……”
他讥讽的笑了,“那我的出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是炮灰小丑落空的谋划……”
“所以我想知道真相。”
季临戈没说对或不对,搭在一起的腿左右互换了一下,嗯了一声表示在听。
“就……就这样。”沈辞舟觉得和别人剖白这件事太难了,比让别人帮他洗澡还要尴尬,他正头皮发麻,听见季临戈唔了一声。
“如果真相就是沈迎之说的那样……”
沈辞舟以为季临戈要给他来一碗“笑看人生”的鸡汤,结果季临戈接着说:“到时候,哥也给你讲讲哥的往事,肯定比你惨。”
沈辞舟:“……等等,我有点没跟上你的逻辑?”
这怎么就突然开始比惨了?
“不是说缓解痛苦的最佳方式,就是看到别人更痛苦,从而来麻痹自己,觉得自己也还能凑合着活吗?”季临戈无所谓的笑了笑,放倒枕头,滑进被子里躺下,“放心,到时候我一定能安慰到你。”
沈辞舟哭笑不得,谁要这种安慰啊,大家一起来摆烂么?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歪打正着,沈辞舟不安定的恐慌被这狗男人的插科打诨驱散了一些,发觉季临戈又闭上眼睛时,他心绪总算平静下来,不再丝丝缕缕的纠缠于过去。
“睡吧,天一亮沈sir不是要追查真相么?”季临戈说:“灯给你留着。”
卧室里安静下来,细听能听见窗外的虫鸣,暖色的灯光亮着,这里不是储藏室,是他的小窝。
几分钟后,沈辞舟忍不住说:“你能不能把被子拉上来。”
季临戈:“热死了。”
沈辞舟:“开着空调呢。”
季临戈:“那也热。”
沈辞舟:“季哥,我冷。”
季临戈拉被子。
“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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