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勉。”有个传白大褂的医生把人叫住,从远处款款走过来。
今睢认出,这是上次在公交站旁和陈宜勉说话的那位医生。她看了眼医生胸前的铭牌,看到名字——贺斯海,心外科主任医师。
他递过来个袋子,说:“这个你带回去,说不准有帮助。”
“好。”
关系到别人家的事情,今睢自觉地没有打听。
她正琢磨找个什么由头避开他们的谈话时,手机响了,是今渊朝的电话。
今睢心里感激爸爸的电话来得及时,走到一旁接电话。哪知电话里今渊朝说她的围巾忘在车上了,坚持要来送,还说自己已经调头了。
今睢便说在医院门口等他。
她接电话的功夫,陈宜勉和医生也说完了。
她挂断电话,过去陈宜勉那边。陈宜勉:“去打疫苗了吗?”
“还没有。”今睢抱歉地看了他一眼,说,“稍等我一下,我爸来给我送个东西。”
“去吧。”
今睢站在医院门口等着今渊朝时,忍不住扭头望向医院大厅里,陈宜勉站在那,低头看手机,周围人流匆匆,今睢觉得此刻的陈宜勉有些孤单落寞。
今睢听到有车喇叭声,正回视线看了眼,确认不是今渊朝的车后,再次转头看向大厅。
陈宜勉不见了。刚刚他站的位置空出来,保洁大妈推着保洁车经过。
不等今睢找到陈宜勉的身影,只听几声喇叭后,传来今渊朝的声音:“斤斤,这里!”
今睢看到了今渊朝的车。这里不让停车,他降下车窗把围巾递出来,念叨了她几句丢三落四的习惯便走了。
今睢目送今渊朝的车子驶远,抬步回了医院大厅,左右张望了一遍,在靠墙的休息椅上看到陈宜勉。
医院是一处随处充满着沉重气息的地方,就连在今睢心里无时无刻都朝气凛冽的陈宜勉呆着这里,都变得忧郁起来。
陈宜勉注意到出现在自己视野里的鞋子,视线从手机上缓缓移开,扯出个不算敷衍的笑:“拿到了?”
今睢嗯了声,抬抬手:“我把围巾落车上了。”
陈宜勉一点头,起身:“先去打疫苗。”
“好。”今睢忍了忍,在陈宜勉站直后,还是担忧地问了,“你……没事吧。”
她语气试探且小心翼翼。
今睢承认自己僭越了。她刚刚过来时走得很慢,趁这段时间想了很多事情。她想起先前无意听到的有关他弟弟的事情,想着刚刚心外科的医生说话时的神情,胡乱联想出可能的情况,甚至想了自己家里在这当面有权威的亲戚是否能帮上忙。
岂料陈宜勉突然一俯身,直视着她的眼睛,仿佛要把她看穿似的,又仿佛已经把她看穿了。
今睢注视着他这张放大数倍的脸,微微瞪圆眼,手指蜷着,紧紧地攥住围巾。她从未距离他如此近过。
周遭嘈杂的环境音如潮水般褪去,今睢只能听到自己那有力的、错乱的心跳声。
“怎、怎么了?”今睢强迫自己不要往后退,不要露怯,不要……脸红。
后退倒是没有,她脚后跟生生地踩在地上,都快僵了。露怯就不确定了,她压根不知道自己此刻在陈宜勉眼中是什么样的。但脸红是藏不住的,她本身就容易脸红,加上陈宜勉的视线仿佛带着火,随便一下,就把她耳根燎红了。
陈宜勉神色平静地打量了会,不知道发现什么有趣的,佻达放荡地笑了下,饶是正经地说:“我刚刚在想,我这个人,名不正,言不顺的,还挺可怜。”
明明是今睢在担心他,话题却被他轻而易举地岔开。
他这句话说的颇为无赖,给今睢扣了顶大帽子。
今睢语无伦次地解释:“我爸看到你肯定会问东问西,怕你尴尬。”
陈宜勉若有其事地点头,说:“那我得谢谢你。”
今睢硬着头皮接话:“不客气。”
陈宜勉轻笑了声,慢慢站直身子。
今睢很喜欢陈宜勉这种小动作,轻笑着逗她,或者用手指弹她额头;也喜欢陈宜勉处理日常小事的态度,走在路上时会顺便把别人随地丢的垃圾踢到垃圾桶旁边,会照顾年迈阿婆的生意让她在大冷天早点回家。
好像只有这个样子,他才是鲜活的,没有那么重的距离感。
经过这么个小插曲,还是陈宜勉陪今睢打了最后一针疫苗。
今天打完疫苗后三十分钟的观察时间里,陈宜勉没有看电影也没有玩手机。
他主动跟今睢提起:“我弟,先天性心脏病,刚刚看到的是他的主治医师。”
今睢偏头看他,男生微微仰着头,下颚线流畅紧绷,喉结处那颗小小的黑色的痣正冲着今睢。
她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想了想,道:“我一直觉得,我们活在世上会遇到各种存折。离别、疾病、死亡。苦恼是一种考验,也是一种历练,我们因此拥有了更珍贵纯粹的感情。”
“我还有个双胞胎姐姐,但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离婚了,我妈带走了姐姐。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我爸为了照顾我,用了很多心思。我不挑食,但我吃东西挑,胃娇气,我爸为了照顾我,学了很多傍身的技能。”
“虽然过程忙碌且艰苦,还常常看不到尽头,不知道以后如何。但生活的魅力不就是因为未知吗?正因为有失去的可能性,所以才会更加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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