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凌霄大吃一惊，他匆匆走到正在施术的孔白等人身边，试图阻止他们：四弟,你们在做什么？谌龙山和雪凤山有地脉，是这片土地的屏障一部分,你们怎么能将两座山脉沉入地下？
    孔白面色凝重,打出一道一道符篆，听到声音恍惚地回头,然而看清孔凌霄，他却大喝一声：是入侵的魔物！赶紧抓住他，退魔！
    孔白神色惊骇，宛如看到了史前怪兽，说话间还一拳打向了孔凌霄。
    与此同时,其他熟悉的猎魔人也蜂拥而上，想抓住孔凌霄。
    符篆与木剑齐飞,口诀与呼号一色,孔凌霄见众人来势汹汹,只得将剑意注入手中翎剑，一招貔貅剑法镇住几人，又是一招饕餮剑法将之掀飞。
    一群猎魔人根本不敌已经掌控了剑术精髓的孔凌霄，一击之下全都被打出去，然没想到的是，几人起身后，却更加不要命地扑上来，还一个个面露杀意。
    是魔物！
    是那个山神的下属，赶紧杀了他！
    不杀了山神的山灵，我们都会死的！
    一群猎魔人一副要和自己同归于尽的姿态，孔凌霄察觉古怪，无奈的以孔雀剑势防守，以密织的剑气形成一只雀鸟之势，既格挡住身边熟悉的猎魔人的进攻，又不会将之打伤。
    一边应对，孔凌霄一边急急道：老四，是我啊！莫雨前辈，司徒前辈，你们都醒醒！
    然而众人听到他的声音，越发惊恐。
    这个魔物有神志，他想骗我们！
    不要相信他，不能相信魔物，会害死更多的人。
    孔凌霄已然是知道哪里不对劲了，看这些猎魔人的神情，怕是被噩梦轮回干扰，已经认不清自己的模样，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他们眼中，自己指不定真就是个史前怪兽。
    他们拼了命想将孔凌霄杀死，而孔凌霄得到石无名的指点，剑术已然是超越了所有人，一群猎魔人围上来强攻，竟也伤他不到分毫。
    两方一时僵持不下，就在此时，逐渐下沉，此时只露个尖尖山头的谌龙山附近一阵地动山摇。
    地上也裂出一道道狰狞的沟壑，竟是地震了。
    谌龙山一动，正在施术的人群顿时宛如滴了一滴水的热油锅般炸开来。
    只听得众人惊惶无措道：山神又要杀人了！
    那个邪恶的山神动怒了，救人，赶紧救人！
    火山要喷发了。
    话音刚落，就见谌龙山山头轰隆作响，山头浓烟滚滚，遮蔽了大半个天空。
    孔凌霄见状大吃一惊，他没想到那谌龙山竟是一座活火山，现在即将喷发。
    一群和尚并道士立刻改变了阵型，桃木剑飞起，势要将整座谌龙山没入地下。
    一个须发皆白的道士大吼一声：守住！不能让山神的流火落到山下，要护住山下的居民！
    不能撤退，就算是山神的流火来伤人，也顶住！赶紧将这座邪山沉入地下，以绝后患！
    一种哀伤地气氛在周围弥漫开来，想制住孔凌霄的重猎魔人有的甚至红了眼眶。
    他们看着山下的村落。
    孔凌霄的视线随着众人调转，看到了不远处的村庄，集市。
    曾经那片因战火而荒芜一片的土地，不知何时已经修复了历史的伤痕，不知道多少人在这里繁衍生息，一个个村落聚集在山下，还能隐约看到几座寺庙和几座道观。
    鸡鸣犬吠，阡陌交通，还有朗朗的读书声响起。
    若是火山喷发，山下的人群怕是都要被波及。
    然等再定睛一看，孔凌霄却又发现了不对那些村落明显被结界包围住。
    结界外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火山灰，石块并岩浆散落在地上，可想而知，若是没有那层结界，村落怕是早已经覆灭。
    但是那些结界已经有些势颓，即将破碎。
    看着摇摇欲坠的防守结界，众猎魔人面色难看。
    该死的魔物，若是前辈们守不住，势必所有人都要死于山神之怒。
    若是防守不住，火山再接二连三的喷发，不光村落和前辈们要身死，我们也会埋骨于此。
    唉，山神的惩罚何时才是头！
    纵然人群胆战心惊，谌龙山下一秒还是喷发出大量岩浆。
    火焰混合着燃烧的石块从天而降，大地很快就化为一片火海，山下的道士和和尚们赶紧施术抵挡，用符篆和阵法意图挡住流火，但还是有几个道士并和尚被砸倒在地。
    倒地的道士并和尚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转瞬化为火人，不待其他人施救，就被烧成了飞灰。
    骇人的一幕幕就在眼前上演，猎魔人们神色凝重，而孔凌霄隐隐明白过来。
    原来眼前的一切，就是噩梦轮回开启的真正原因山神的惩罚。
    难道是因为山神怨恨人类猎魔师将谌龙山和雪凤山沉入地下，所以才会如此惩治人类么？
    可是，为何猎魔师协会的众人认不出他来？
    孔凌霄心中疑惑，但此时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直接变了剑招，撤去孔雀剑意，画防守为牵引，飞身而起，意欲将飞来的流火抵挡住一部分，就算无法消弭这种可怖的灾害，只是护住身周的这些人也好。
    仿佛心有灵犀，在孔凌霄飞身而起之际，他在许逊的噩梦中捡来的师傅石无名也同一时刻动手。
    师徒二人一人仗剑，一人画符，分立东西两头。
    孔凌霄剑招如雨，将西边落下的大片流火碎石击落，弹回。
    而东边，一步踏入半空的石无名只是轻轻拍出一掌。
    嗡
    宛如整个时空都在震动，无数金色符篆从石无名掌心飞出，在空中凝结而成，密密匝匝的挡在了众人面前，将崩落的碎石、岩浆并流火全都隔绝在人群之外。
    两人出手，已然是护住了山下的所有人。
    然而被护佑的众人不见感激和庆幸，统统大惊失色，惊恐地拿起了武器。
    他们就是山神！
    山神要开启杀戮了，杀了他们！
    快阻止他们！
    孔白一行甚至悍不畏死的直接合力朝孔凌霄围攻过来，他们的神情极为可怖，眼神痛恨，似乎恨不得撕碎孔凌霄。
    守卫众人的孔凌霄和石无名对视一眼。
    石无名飞身而起，燕子点水般踩在下面跑过来的人头顶，将那些呐喊叫嚣的人踩到地上爬不起来后，飞身掠到孔凌霄身边，抬手一捞孔凌霄，揽着苗疆少年打扮的小孔雀躲开围攻，落到远处。
    孔凌霄面沉如水，看着激愤的人群道：师傅，这不对劲。
    明明是熟悉的人，可是在他出现后，众人却只顾围攻自己，还唤他是魔物。
    他出手救人，这些人不接受他的好意也就罢了，还想杀了他！
    而此时满面怒意动手的，都是自己熟悉的人他的亲弟弟，他的同僚。明明都是善良宽厚的人，如今却都显得面目狰狞。
    迎着远处众人戒备痛恨的视线，孔凌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也许，说不定在他们眼中，我可能真的是个怪物。我动手也并不是救人，而是在伤害他们？
    经过许逊和路星河的那一遭，聪敏的孔凌霄其实也发现了，噩梦轮回中，恐怕所思及所见都会随时发生变化，只要自己预设了一个结果，不论在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会自动扭转成自己的认知。
    恶意尤为明显。
    不知是何原因，猎魔人和一群道士已经预设了身边出现的人会是伤害他们的人，于是乎，无论孔凌霄等人做什么，他们眼中的现实也会扭曲。
    这便是为何明明是最亲近的人，自己熟悉的人群却会以为救人的孔凌霄意图杀了他们，还如此疯狂的攻击孔凌霄。
    是啊，不对劲。
    石无名看向远处喷发的谌龙山和雪凤山。
    这又是郑玄离记忆中不曾发生过的事情。
    但在其后的岁月里，谌龙山和雪凤山的确是死透了，山脉没了，山体整个的沉入了暗无天日的地下，变成了荒芜一片的至暗。
    那便是魔物们口中的至暗之境。
    世人皆道谌龙山和雪凤山消失是魔物作祟，死去的山神却说是人类下手，到底孰是孰非，郑玄离也分不清了。
    喷发了一阵的谌龙山还在下坠，渐渐的，岩浆和流火散去一点，然施术的人群却越发戒备。
    他们聚拢在一起，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小心，山神之怒后，他要派出影子抓活祭品了，大家全都聚在一起。
    不要被抓走，被抓走就会被那座山吃掉，连灵魂都会被撕碎。
    孔凌霄不明所以，他想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孔白等人对他非常戒备，他无法从伙伴们口中得知真相，只能赶紧飞回郑玄离身边，想护住郑玄离等人。
    然而，就在他落地后，一声惊呼响起。
    远处的人群朝着不明所以的郑玄离几人呼喊起来。
    你们三个，快逃，山神要抓你们！
    你们是被选定的祭品！
    影子出现了！
    孔凌霄一愣，他正想说自己真的而不是魔物，却察觉身体一僵。
    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躯上脱离，化为一道巨大的黑色影子，残暴地袭向了郑玄离等人。
    孔凌霄骇然地瞪大眼睛。
    第67章 山神之殇2
    从孔凌霄身上分离的虚影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八爪鱼,腕足一缠就捆住了郑玄离、许逊和周有余三人。
    而后那怪物掠过孔凌霄，飞速朝远处的雪凤山爬去。
    孔凌霄目眦欲裂，他挥剑斩下,想刺穿怪物的腕足。
    剑光却诡异的穿透了怪物的身躯,直奔郑玄离几人而去。
    孔凌霄慌忙变招,这才没有将郑玄离等人伤到。他足尖一点飞掠而过,跟随怪物想救下被抓的几人,随即发现郑玄离和许逊三人闭着眼睛，很快就昏迷过去。
    怪物将他们塞到一团漆黑的腹部,一闪就消失在了原地。
    不，你把他们还回来！
    孔凌霄差点发疯，他不管不顾地一剑斩出，想撕碎眼前的空间,却听到几声惊喜的呼唤。
    三哥，你回来了！
    是凌霄,他没事,他回来了！
    他好运的没被山神杀害啊
    孔凌霄脚步一顿，他似有明悟,正想和其他人汇合，然想到什么后，又面色一变，没有丝毫停顿，飞快地跟随着离开的影子冲入了雪凤山的丛林中。
    孔凌霄面沉如水。
    虽然不知道同伴们到底被什么蒙蔽了心智,会做出攻击自己的事情，但无疑这些事情和噩梦轮回有关系。
    他若是和其他人汇合,探听消息后,认知便会和所有人变得一样。
    显然,正是那种认知造就了现在这种情况，他宁愿不从这些人口中得到消息，避免被影响判断。
    他要亲自去查证，看看谌龙山和雪凤山究竟发生了什么。
    让他困惑的一切，也许答案就在眼前原本有地脉的两座神山，为何会又成了别人口中的邪山。
    孔白看着义无反顾没入被血色染红的雪凤山的兄长，顿时捶胸顿足，一脸崩溃地大喊：哥，你是疯了么？你为什么要回去送死？
    莫雨满脸担忧：太危险了，他会被山神害死的！
    连杜家一贯沉默寡言的五胞胎都生气了。
    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办法，施法让谌龙山下沉封印山神
    折损了那么多人手，才逼得山神将活祭品送回来几个
    他那样回去，岂不是要前功尽弃？
    众说纷纭中，金山寺的几个和尚双手合十，老道士也都抖着胡子，有些被气到了的模样。
    自孔凌霄身上的影子出现抓走了三个人，眼前猎魔人的目光似乎就清明了不少，他们不再攻击郑玄离化身的石无名，只是戒备地看着他。
    等看清楚石无名身上的道家装束，他们对视两眼。
    一个上了些年纪的老道扬声道：不知你是哪座道观的小弟子，可是得到消息来处理这座邪山？请下来一步说话！
    金山寺的和尚齐齐唱了一声佛号。
    石无名顿在半空，宛如神魔一样俯视着下方的人群。
    许逊因为认知错误，的确是给郑玄离立了一个可怕的人设，他算是彻底褪去了凡胎，在噩梦轮回中，当了一回彻头彻尾的神。
    只要随心所动，别说是随手打出无数道符篆，就连御风而行都能随意做到。
    既然被开了这么大的挂，怎么能不好好利用一番呢？
    石无名心念一动。
    他和孔凌霄的想法一样，早就发现下方众人因为先入为主的缘故，对谌龙山和雪凤山有种错误的认知，似乎谌龙山和雪凤山会伤害他们。
    然而，谌龙山也就是喷发了一阵而已。
    地动山摇，火山喷发，这都是自然现象，山神自己都控制不住，又怎么能说是山神刻意报复人类？
    当然，之所以发现火山喷发是意外，是因为他也看到了护住村庄的结界。
    那显然正是山神的手笔那人就算想报复，但终究还是山神，哪怕带着惩罚人类的念头进入了噩梦轮回，还是不忍心记忆中的山民受到伤害，动用薄弱的力量护住了村庄。
    还尤其护住了孩子们的学堂。
    山神啊。
    但是东方婧的力量在削弱，她的信念崩塌了，在记忆唤醒的时候，回忆起她保护过的人类到底犯下什么罪行的时候，她就想舍弃人类了。
    她在一步一步撤去结界，她想把自己最后的善良，和身为山神的怜悯全都埋葬在噩梦轮回中。
    山下的结界破碎之时，就是山神彻底成为魔物的那一刻。
    石无名拧眉：当年聚集起来的猎魔人，到底为什么会对守护这片土地的神山下手？
    山神当年的认知不一定准确，现在这些人也许会告诉他一部分答案。
    但得到答案的方法，要适当。
    石无名眼神一动，看着下方的众人，面无表情地抽出玉笛，随手一指。
    轰
    众人中央炸开一朵蘑菇云，将所有的猎魔人都冲飞出去。
    一群猎魔人灰头土脸，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他们感觉浑身发痛，但好在无人重伤流血，他们骇然地看着半空冷酷的少年道者。
    雪肤黑发，眉目清冽，眼神毫无人气，这根本不是什么道士！
    那么，到底是何人能拥有这种可怕的力量？
    唯有神。
    传闻中对人类毫无怜悯之意的邪神。
    他不是道士！
    他是
    谌龙山山神！
    众人脑中已经有了决断。
    近光寺的和尚们齐齐念起佛号，慈悲之色褪去，看着郑玄离的目光几欲喷火。
    一旦识破空中那个可怖存在身份，气氛瞬间就焦灼了起来。
    几个道士看向近光寺的和尚们，急急道：是不是他？动手覆灭了近光寺的邪神，是他吗？
    一个和尚眯眼看着半空，似乎有些困惑：是他，又不是他。
    另一个小和尚摸摸光溜溜的脑袋：似乎身量更高些，脑袋更亮些。
    石无名眼神盯住那个和尚，声音含着彻骨冷意：脑袋更亮的是和尚，我本就是道士。
    那个指认的和尚一抖：是他！就是这个口吻，傲慢又无理，我听得出来！
    顶着石无名壳子的郑玄离大怒：睁大你的小眼睛看清楚，出家人不打诳语，到底是还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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