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对林惜行一礼,“姑姑,我先回禅房歇息,我们这么久未见,明日或许可以闲谈些别的事,若姑姑只想对我说这一件事,小女只好先回宫了。”
林惜有些始料未及,原本以为沈亦槿只是一时不能原谅,没想到她是真的死了心。
这可不行,她忙阻拦道:“我还有话没说,你来紫宸殿求情那日,并没有相信陛下会在登基大典后赦免沈将军,所以你情急之中跪在雪地中求情,让陛下面临两难,你也需为陛下考虑,登基大典那时还未举行,是万万不可生出乱子的。陛下看你跪在雪中已经心软,是我阻止他不去见你的,是我给陛下出的主意,等你跪得昏了,跪到众臣心软,再由我和宋家去求情,这样既能给功臣一个交代,也能赦免你父兄,这难道不是最好的办法?”
沈亦槿眉头微蹙,心头微微颤动。她听着林惜说的话,怎么隐隐还有怨怪之意?似是在说她不该不相信李彦逐,让李彦逐陷入两难。
忽然,她意识到一件事,她们之间的情谊再深,对于林惜来说也不过是个相处地不错的朋友,李彦逐才是她的家人。
应该谅解吗?李彦逐作为皇帝选择安抚功臣没错,林惜作为李彦逐的姨母,先为他考虑也没错。
于情于理她们做得都没错,但沈亦槿的心里为何还是这么难受?
有的时候就是很奇怪,即使知道了真相,站在别人的角度理解了对方的苦衷,却依然无法释怀。
蒙着眼睛撕碎一张纸很容易,但睁眼眼睛想要重新拼起来,却很难。
沈亦槿往外走去,还没拉开门,就听林惜道:“好,不说,不说。你先坐回来,那日你在雪地跪了那么久,让我给你把把脉。”
回头看着林惜,沈亦槿觉得她一直以来都不曾真正了解她。
从前她以为林惜是感性的,不顾林总兵劝阻执意到百草谷学医,不顾世俗的看法,执意爱慕自己的师父,不顾自己是太子一党沈家的女儿,执意要和自己成为朋友。
可现今,她知道,林惜才是活的最坚决的那个人,她始终分得请什么是最重要的,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想要学医就付诸行动,想要幸福就去争取,想要朋友就不顾身份。
或许她也很看重自己这个朋友,但始终排在李彦逐之后。
林惜做得都对,她什么也怨怪不了。可不知为何,她的理智和情感却开始了分裂,一面劝着她去原谅,一面又叫嚣着远离。
看着沈亦槿站在门口久久不过来,林惜起身揽住沈亦槿的肩膀,“别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你也知道那些御医医术本就没有我好,更何况还隔着一方帕子。”
沈亦槿由着林惜将她按着坐下,她知道这是林惜在向她妥协,而自己也不想真的和林惜闹不愉快。
把完脉,林惜写了一副药方,“这几月来月事时,是不是比往常要疼一些?还有这腿,遇到阴天下雨是不是也会不舒服?”
沈亦槿点点头,林惜又道:“病情倒是比我想的轻一些,看来在瘴城宋公子将你照顾地很好。”
何止是在瘴城,要不是宋有光,在流放之路上,她这双腿就废了。
林惜道:“人在最艰苦的时候遇到帮助自己的人,难免会心生感激,也误以为这就是爱慕。今后,我不会再劝你,感情之事别人说再多都没用,需得自己想通。”
沈亦槿没说话,两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
最后还是林惜开口道:“这药方子我会给芷宁的,云林寺后山风景很好,我们出去走走?”
沈亦槿摇摇头,“刚从寺院门口往禅房走时,看到了很多前来求医的百姓,别让他们久等了,我自己随处看看,不需人陪。”
说完,沈亦槿径直走出了禅房。
芷宁上前搀扶沈亦槿,“姑娘,赶了半天路可饿了?听说这里的斋饭不错。”
沈亦槿道:“不了,我想去后山走走,你不用跟来,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走在通向后山的小路上,沈亦槿呼吸着草木的清新气息,才觉得心中郁结的烦忧有所缓解。
她听见不远处有潺潺的流水声,便顺着水声走了过去,走进了才发现,这里是个小小的瀑布,瀑布下是一条小溪,水很清澈,能看清楚水底的小石块。
沈亦槿一时生了玩意,脱了鞋袜,想要淌进溪水中。
“施主停步。”
沈亦槿忙缩回了脚往后看去,只见了悟禅师面容和蔼慈祥地看着她。
“或许这溪水并没有施主认为的那么温和,水里的石子也许生了苔藓,施主踩在上面容易打滑。”
沈亦槿道:“那我便不下水了。”
了悟善意地笑了两声,“施主看到这溪水心生欢喜,未加思索便想要下水,如今听见贫僧说这溪水寒石子打滑又放弃了,施主何不先弯下腰来,伸手试一试这水温,摸一摸这石块,再做决定?”
沈亦槿听了悟禅师所言似有暗指,说她看见溪水心生欢喜想要下水,影射她当初对李彦逐一见倾心,义无反顾表明心意;说她听见溪水寒石子便滑不下水,影射如今她不相信李彦逐对她的爱慕,还有对今后深宫生活的惧怕,想要离开皇宫。
她抬眉笑了笑,“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方丈说这溪水寒,小女自然相信,若这溪水温和,方丈又该作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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