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我从自己的舒雅苑来,哪来的尘泥?”沈月溪狐疑地瞧了一眼周伯,往屋内走去,却是瞧到沈南冲不知道被什么塞满了嘴,一张脸涨得通红,像是被咽住了。
她连忙上前,端了一杯水给沈南冲,轻拍着他的背,道:“阿耶慢些吃,又无人与您抢食。”
她又瞥了一眼桌上的早膳,稀粥配小菜,清汤寡水,并无什么能咽住人的食物,她有些不确定地问道:“阿耶,我怎么闻到一股子牛肉味?”
“咳——”沈南冲缓过气来后,忙说道:“定是你闻错了,这桌上连肉沫子都没有,哪来的肉味?快坐下用膳吧……这位是?”
刚顺过气来的男子抬眸望向沈月溪背后的裴衍洲时,目光一下子锐利了起来,比沈月溪高出了一个头的少年,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沉默得犹如一把无声的刀,等的不过是一个出手的机会。
“阿耶……这是我从外面带回来的恩人,裴衍洲。”沈月溪斟酌着说道。
“我记得他,便是上次在如意坊的那一位,”沈南冲似笑非笑地看着裴衍洲,“你的伤都好了?”
少年不卑不亢,上前生疏地行了一礼,“回太守,我的伤都好了。”
“既好了便回去吧。”沈南冲冷眉冷眼地说道,“周伯,送客——”
“等等!”沈月溪慌忙叫住,她朝裴衍洲小声吩咐了一句,叫他在门口候着自己,又单独对沈南冲说道:“阿耶,他无父无母,孤苦伶仃一人住在破庙中,昨夜又因女儿得罪了那些地痞,故而女儿想将他留在家中。”
沈南冲略微皱了一下眉头,对上女儿那一脸的期待,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你要留他下来也成,横竖我们沈家不缺这一口饭,只是我看他不像是甘心在我们这做小厮的人。”
“我……我昨夜思量许久……”沈月溪犹豫着,她是见过裴衍洲成为帝王的人,让他做小厮,就是他肯,她也不敢。
她思前顾后,朝局动荡,即便她重来一世,也不是个聪明人,做不出什么力挽狂澜的大事来,不若叫沈南冲早早与裴衍洲有所牵连,将来若是裴衍洲登上九五之位,他们沈家也可立于不败之地。
她看了看她阿耶,也不知道她若说自己梦到裴衍洲成为新帝,她阿耶信还是不信,不过她阿耶现在是大齐的太守,若是信了她的话,直接杀了裴衍洲这个未来反贼可怎么办?
虽然她的心底依旧有些怵前世的裴衍洲,可她也并非恩将仇报之人,没有裴衍洲只怕到死,她还以为梁伯彦是个君子……
沈月溪长长叹了一口气,前世那些事终究是只能埋在她一个人的心底,谁都可不说。
她道:“阿耶,我思量许久,我无兄长,不若您认裴衍洲为义子,我喊他一声兄长。”
沈南冲本想告诫沈月溪,像裴衍洲这般一看便如猛兽的男子,并非是她这等娇生惯养的柔弱女子可以驾驭的。
可他盯着女儿的眼眸看了许久,那双杏眼清澈如水,未见半点儿女私情,他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磨了磨嘴,道:“要想成为我沈南冲的义子可不是那么简单的,我需得试试他。”
裴衍洲自早膳过后便被沈南冲提到了书房里,只是久在官场混迹的男子却并不急于开口,只叫裴衍洲在那里足足立了一炷香。
沈南冲细细地观摩裴衍洲许久,趁着裴衍洲不注意,便朝他出手,裴衍洲本能地一把抓住他的拳头,更快的,却是一下子松开,由着沈南冲这一拳直接打在了他的脸上。
沈南冲冷冷看着后退的少年,问道:“为何又收了手?”
“太守是沈娘子的父亲。”少年并没有说什么溜须拍马之言,眼眸沉稳地与沈南冲对视。
沈南冲轻笑了一声,“你是五年前才到的汾东,虽是住在城北破庙的乞儿,在那却是打遍无敌手,那一片的地痞轻易不敢招惹你。前些日子,你在如意坊连打六场生死场,无一败绩。这般了得的身手,在我汾东地界只做一个乞儿,倒是委屈了。你这会儿处心积虑要进我沈家,所图何物?”
裴衍洲并不否认沈南冲之言,只解释道:“我四处流浪,只是天生蛮力,与人交手少有输掉的,去生死场只想赚些银两,本想赚足了银两便去投军,只是沈娘子于我有恩,故而我想留在沈家。”
他又道:“不敢与沈娘子以兄妹相称,愿为沈太守的马前卒。”
沈南冲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正儿八经与我打一场,我沈家军无无用之兵。”
语毕,他又是一拳紧跟而上,裴衍洲神情一凛,竟又用脸接下了这一拳,只是他不再一味隐忍,还手便是一拳打在了沈南冲的腹部,叫沈南冲连连退了数步。
两人交手了数个回合,待到沈南冲略微气喘地停下来时,再看向裴衍洲的眼神便不同了,多了几分赞许之色——少年的招式没有什么规矩,确实靠的是力大无穷的天赋。
他忍着痛,笑道:“是块练武的料,到军中是把好手。既然阿月已经开了口,我总不能拂了她的意。你叫裴衍洲?哪个衍?哪个洲?”
裴衍洲的脸被打得青一块肿一块,但气息未见一丝慌乱,他淡淡回道:“从前收养我的老乞丐叫我裴厌,我不喜便胡乱改了名叫裴衍洲,我并不识字,不知哪个衍哪个洲。”
沈南冲的笑容未变,接着问道:“可知自己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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