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边的头发软软的,香香的,不是头发上洗发水的香味,是少女肉体的奶香味,淡淡地沁入心脾。
许弗言头略歪,亲到唇边覆着稀疏刘海的额头,“不是应该的嘛?”
像小时候亲许陶然一样无邪,像风把两朵白莲吹碰到一起般自然,月白风清,又有所不同,雨珠滑过荷叶,不留痕迹,总归要摇曳晃荡一阵子,危险却亭亭。
许陶然发现最近一跟她爸爸走得近,就很容易生出魂悸魄动的惊险感,还有隐秘饱满的快乐。
她松开人,拿起许弗言放下的画笔,趴在桌上,低头在瓷碟里弄笔乱蘸,一声不吭,就这么呆着。
其实她有很多话可以问,比如陪她出去毕业旅游一个星期,他的值班调好没有?是不是等他学生把参加比赛的画稿交了就没事了?
许弗言从小教她念过不少诗词,这会儿许陶然忽然想起来欧阳修的那半首《南歌子》:
“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功夫,笑问双鸳鸯字怎生书?”
她觉得那词的女主人公很可爱,弄笔半天,装模作样地描花样,其实心里在琢磨着怎样调戏丈夫,打定注意后,正正经经开口,“喂,鸳鸯两个字,怎么写啊。”
许陶然把藤黄和花青胡搅成一团,明知碟里花青多,藤黄少,调不翠,趁头脑一热,抟着笔想故意问她爸爸,“爸爸,这绿色,怎么调啊?”
可对上许弗言甚有趣味地看她耍弄的闲闲目光,呼吸一滞,抿唇噤了声。
*
今年,校长徐崇苏带校长办公室、教务处、人事处、学科发展建设处等部门在各学院的暑期调研,第一站在艺传学院,从来没有过的事。
上学期的教室事件,虽然没有摆到台面上处理,徐崇苏也有耳闻。艺传学院有艺术系,素来最开放,但也不能太过火,所以这一安排,还是很微妙的。
所谓调研,就是听报告,听学院接下来的发展规划、目前的教学科研成果、师资队伍建设,然后徐崇苏再提一些建议要求和期待。
对教室事件始终不置一词,可此时他徐崇苏率领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了,这很难不认为是敲打。
那就误会了徐崇苏。
徐崇苏是想保护,至少确实很想保护许弗言的,因为许弗言有才。
其他搞艺术搞文学的人,恃才傲物,一身令人讨嫌的狷狂气,还自以为名士风流。
比如中文系的沉猷之,一到春天就发疯,上课不好好在课堂上上,带着学生游梅湖。被督导抓到,要记教学事故,沉猷之不服,理直气壮,“沂水舞雩,中文系的课就得这么上。”
更过分的是艺术系的虞泾,一个四十岁的独身男老师,竟在女学生面前表示,他要求另一半一定要二十五岁以下,且没谈过恋爱。
像什么话!
许弗言与他们都不同,文学水准不逊沉猷之,艺术水准绝对在虞泾之上,难得的是作风稳重,为人温和,敢于任事。
更有一层是,许弗言有财,这个财不是私财,是天下为公的公财。许弗言的一幅四尺山水曾卖过二十万的高价!
这和公有什么关系?前年学校历史系准备评博士点,恰好评审委员之一的夏商伯来学校开讲座。除了两千块的劳务费,系里还盘算送个什么礼,不能贱又不能俗,当然更不能贵。
最后把主意打到许弗言头上,让徐崇苏出面找许弗言。许弗言画了幅岭上白云的山水扇面,题了十个小字:
云光侵履迹,山翠拂人衣
画面上云意弥漫,水汽泱泱,字写得古朴凝重,有金石风味,装裱好了,在博士点评审中说得上话的夏商伯很喜欢。
徐崇苏当然知道奇货当居,所以这种情况也是少有。现在许弗言带了那个叫李依依的女研究生,徐崇苏禁不住捏把汗,担心许弗言折损了自己,继而折损了公财。
调研会后,他以约谈的名义,私下找许弗言。
别人不知道到底约谈什么,人事处的处长乔梦冉却了然于胸,他们校长向来热衷给人做媒,现在特别急于给许弗言做媒。
离了徐崇苏,没出艺传学院的大门她就忍不住八卦,“徐校长一定又在给许院长牵线。”
“听说许院长没结过婚,是不是真的?”
“嘘,当然,人事档案里写得明明白白,未婚未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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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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