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还小啊,喜欢用胡搅蛮缠的手段,来争取大人们对他多一点的关注和疼爱。
陆令晚这次是真的笑了,想这秋夜里的风仿佛真的能吹散人的哀愁。
陆令晚看着他有些落寞的神色,便也有些自伤:
“伯府的嫡子也会有烦忧吗?”
听到这话,他想起瞒着她的那些事,齐昭南有些心虚地撇开眼: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外头看着花团锦簇,只有里头的人知道是怎样的水深火热。”
他终究是没有将身份挑明。
相处的日子久了,他便也知道她是实在是个羊羔皮子、倔驴芯子。
如果真知道了他的身份,不知要闹出一场怎样的动静来。
倒不如等他去同他老祖宗求下赐婚圣旨,待一切尘埃落定再告诉她也不迟。这般想着便又补了一句:
“这个月我父亲便会上门提亲。旁的你不必管,我自有安排。你只需好好把脸上的伤养好,可别丢了我的脸面。”
陆令晚听得蹙眉,不管他话里的嘴硬和促狭:
“这般急吗?这次我可是把大伯得罪狠了,只怕不好商与,嫁妆也会单薄些。倒不如等些日子,待他气消了,我再想办法周旋一二。”
齐昭南气的挑眉看她,却也只得压着脾气道:
“若你大伯见你入宫无望,急急给你定个可堪攀附的好人家,真到了那日,你可还是这般,没骨气地找个角落里蹲着哭?”
陆令晚被他说的有些窘迫,可想想他的话,眉头便又皱了起来。此话倒也在理,她的大伯倒是也干得出来的。
尽管她手里有些大伯的把柄,关键时候可以稍加辖制,可不到最后一步,她是不想与他撕破脸的。岁月催人老,恩爱难长久,若日后嫁了人,她也是需要娘家的。
齐昭南见她当真踌躇起来,又好气又好笑,往她光洁完好的半边脸上一拧:
“此事便这般定了。别成日里想那些有的没的,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讨好我,怎么让我对你矢志不渝,忠贞不二。待日后入了我家门,便再也跑不掉了,届时我再好好磨磨你的性子!”
他嘴上恶狠狠的说着,手却掰过她的下巴,借月色仔细打量了下她肿起来的半边脸颊,从怀中摸出来备好的小圆药盒塞到她手中:
“一日三次,好生养着。若留了疤,成了丑八怪,我可就不娶你了。”
陆令晚瞪他一眼,便依言将药膏收起来,她也知道定是哪句又惹得他不快,这人这才又蛮横了起来。
可他说的也在理,便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齐昭南见她今夜竟这般好说话,握紧了她有些发凉的手,心满意足的转过身来。
此时却听“叮”的一声,两人皆闻声去看,原是齐昭南那腰间的玉佩磕在了瓦上。陆令晚却瞧着那玉佩有几分眼熟。齐昭南见她喜欢,将玉佩顺手摘了下来递到她手上:
“喜欢便送给你了。”
玉佩捏在手中,越瞧越觉得眼熟。
陆令晚却猛然想起来,这青玉材质上佳,触手生温,其上所雕青莲更是雅致清新,分明是她前年送给陆府太夫人的贺寿礼。怎么会配在他身上?可想想又觉得没什么,或许是两家老人相赠,或是物有相似。
可想来想去却不记得这忠勇侯府和永昌伯府有什么交情。且即便玉有相似,可纹理却是不同的。
当时因着是侯府太夫人过寿,为着能找一样称合心意的寿礼,她着实费了些心思,因此对这玉佩是极有印象的。
陆令晚越想越觉得心中不安定,有种不好的猜测隐隐要冒出头来。她极力压制着,面上只状似寻常地望着夜幕下那些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
齐昭南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见她神思不属的模样,只以为是生了困,倒也并未多想。见她心情舒畅不少,便将人从屋檐上抱下来,又在她耳畔匆匆嘱咐了几句,这才转身隐进了夜色里。
因着心中揣着事,陆令晚回到房中便匆匆吃了几口饭,由木香石青两个伺候着,洗漱沐浴过后又抹了齐昭南带给她的药膏,便换了寝衣准备睡下了。
此时房中只她一人,她将那玉佩在灯光下细细打量。这清玉的质地本就难得,何况纹理还那般熟悉。
再回想与齐昭南相识的这大半年里,两人也就在永昌伯府内见过一次,大多数的时候是在他名下的一间茶楼会面,或是他京郊的别院。
况且怀疑也不是没有过的,据她所知永昌伯世子身上所有官职,领的却是比较清闲的差事。而他却总给她一种事务繁忙之感,秉性上与旁人口中的也有所不同。
又想他竟然能那般轻易的混到御花园中,今夜又恰好在那偏僻之处寻到了自己……如今竟是越想越心惊,绣着葫芦文的滑面儿锦被在手指间便揉皱了一团。
第二日,陆令晚套了马车,以拜访侯府太夫人的名义去了忠勇侯府。
侯府太夫人已年近八十,到底是上了年纪,整个人显得有些干瘦,头顶的银发有些稀落,人坐在罗汉床上,锦衣华服间像是缩成了一团,远见去倒是像个枯干的绣猴。
只是陆令晚对这位侯府太夫人却是极敬重的。
年轻的时候,她曾随着太老侯爷一起上过战场,两人一起出生入死。
她从前也听姑姑提起过这位太老夫人是极和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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