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宁筝扫了一眼,裴鹰戴着耳机,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脑屏幕,手下做着笔记,神情专注,连给眼神都没给她,于是便放慢了脚步,轻手轻脚往楼上走。
他开始认真对待自己人生的态度让她欣慰。
可是不知怎么的,厉宁筝心里忽然有点发堵。
回屋后,她倒在床上,头发披散着,望向天花板,一边数着顶灯的纹路,一边琢磨自己难以名状的心情。
二十分钟过去了,脚丫在床畔轻晃,却什么也没想出来。
她反手给厉宁策打了个电话。
“干嘛,听你声音又喝酒了?厉宁筝,要么去睡觉,要么有事儿快说,我还有个视频会议呢。”
接通不到两分钟,亲哥语气里的嫌弃扑面而来。厉宁筝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地挂了。
烦躁感更盛。
宇文珊似乎在忙,久久不回信息。
贺盏在海外隔着时差,此时怕还是在清梦中。
能说私密话题的亲友不约而同的离线状态让人头疼,她翻身坐起,换了身衣服下楼,直奔酒柜。
拿出一瓶她哥去年送来的红酒,厉宁筝转身稳稳端着进厨房,从橱柜里拿了个高脚杯,冲洗过后,将酒瓶和酒杯同时放在托盘上。
整理好一切刚要离开,恰巧对上裴鹰鹰隼般的眼眸。那眼神好像在控诉她:怎么还喝?
你管我?厉宁筝赌气地想。
她心虚地移开眼,装作没有看见,昂首离开。
*
裴鹰做完一套模拟真题,将答案发给申庭叶,摘掉耳机,写了一会儿规划,抬眼就看见厉宁筝穿着纯白的柔软浴袍走进了厨房,手里还拿了瓶酒。
……她是酒鬼吗?
脑海里浮现出的全是饮酒伤身的种种弊端,裴鹰不自觉地攥起了掌心。
从他来到这个家的第一天,厉宁筝就在向他完美诠释着什么叫极度不注意自己身体健康。
熬夜工作、通宵设计、不吃早餐、过量饮酒……如果不是偌大的一层还有她每天会光顾的健身区,他很怀疑以她的作息迟早有一天得猝死。
她本来看上去就很单薄,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正想着,申庭叶的消息回了过来。
还附了他模拟试卷的批改结果。
申庭叶:太过分了,我和外教补了一暑假课,你这才开始准备几天啊,比我补完后的成绩都好!是人吗?是人吗?
裴鹰:还不够。
申庭叶:?你还想更不是人一点吗?
裴鹰:对。
申庭叶:裴狗闭嘴!拒绝炫耀!
裴鹰随手将手机扔在桌上,看了一眼桌面上的某个文件夹。
里面是他存下来的厉宁筝一切可公开的资料。
从她少年时就别具一格的创意设计,到无数服装设计比赛的头奖得主,再到她拿到国际认定的高定设计师资格,又一举创立独特的成衣概念品牌筝拂,是她于无声处闪着光的二十年。
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庸人,都不曾真正见过自己和天才的巨大鸿沟,只觉自己天赋不如人,殊不知连付出的努力都差的很远。
再加上宣传渠道和行业壁垒,让很多惊艳的光环只在特定的圈子中闪耀。
厉宁筝就是这样,过分高调,也过分低调。
倘若不去探究,永远不知道她是怎样的宝藏。
他从未有在申庭叶面前炫耀的意思。
因为只要一想到她,他就觉得自己付出的一切还远远不够。
这样的她,得要花费多少时间精力能追上呢?
或许答案是一辈子。
因为她也从未停下过脚步。
他没有再回申庭叶消息,合上电脑,起身,去切了一盘水果,端着果盘朝厉宁筝离开的方向走去。
厉宁筝的这套房子比裴家那套要大很多,有很多地方,比如二楼三楼,他都还没有摸清楚过。
但想到她的身体状况,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当个谏臣,上楼认真劝戒一下。
卧室虚掩,没有人在里面。
书房也空荡荡的。
他绕了一圈,连卫生间都敲了门,也没找见人。
“噗通——”
忽然有水花溅起的声音响起,他循声走去,在穿过一扇玻璃门转了几个弯后,看见了二楼别有洞天的露台。
“……”
确切地说,是从某个厅堂向外延伸出去的露天游泳池。
他看见屋檐下的圆桌和躺椅,躺椅上搭着她刚才穿的纯白浴袍,桌上放着已经开了瓶的红酒,泳池边的托盘里是添了三分之一满的高脚杯。
至于厉宁筝本人,悠悠从水中浮起,露出白皙圆润的肩膀,浸泡在水里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轻轻包裹着她。
裴鹰脚步顿了顿,站在原地凝望。
她在水中轻盈地翻了个身,仰躺在水面,足尖微微晃动,便被波光粼粼托浮,星光月色垂在她周身。
是一副令他不忍上前破坏的美好光景。
当然,也不愿就此离开。
她像是宣泄心中的不愉快,时而用修长的双腿疯狂乱踢,水花四溅;时而两手握拳,气鼓鼓地拍打着水面。
裴鹰悄悄看着,眼里笑意渐浓。
等累了,她就慢悠悠地游回池边,拿起托盘上的酒杯轻轻抿一小口。
……还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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