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离就是心软了。
    云青时看着程离回头，步伐匆匆，好像是真的丢了东西一样。
    云青时看着黑沉的天空，心中长叹一口气，云映寒到底去哪了，再不回来，程离可能都不想当他嫂子了。
    云家进入破产清算的消息传出来了两个月，再也没了消息，云青时此前从来不过问公司的事情。
    如今能接触的消息也有限，他通过和父兄交好的股东打探到消息，各方胶着，清算程序无法推进。
    而云留手下的公司在这些年里早已一步步和云家的集团割席，如今云家的动荡对他的影响并不大。
    云青时相信他的父兄不是这么轻易被打倒的，云映寒失踪，他更倾向于认为他是在韬光养晦，云家一直没有宣告破产，也证明了这一点。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不要拖父兄的后腿就好了。
    但是他真的有这么不可靠吗？一点底都不给他透。
    云青时有些沮丧，在父兄眼里，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呢？就像程离刚才说的那样吗，把他当作小孩子，什么都给他安排好了。
    云青时走在寂静的街上，云厚得把月亮遮得严严实实，只有昏黄的路灯驱散压抑的墨色。
    手机来电的铃声突兀地响起，云青时的心跳漏了一拍，发现是自己的手机铃声，从衣兜里拿出来，看到来电显示，一口气才吐了出来。
    喂。
    电话那头低沉的声音传过来，在孤寂的夜里穿透耳膜直达心底。
    云青时嘴角上扬：怎么了？大晚上的，我还以为午夜凶铃呢？
    秦亦行轻笑了一声：我凶吗？
    云青时拉长了声音：唔凶啊，燕江市谁不知道你秦亦行大名鼎鼎的凶名呢？
    秦亦行反问他：那你觉得我凶吗？
    这可不好说。云青时说，这样吧，你贿赂贿赂我，比如说给我送点草莓什么的，我慎重考虑一下你究竟凶不凶。
    夜风轻拂，吹散了天边的墨色，皎洁的月光争先恐后地从云里出来透气。
    云青时一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一手掌心向上，接着莹润的月光，月夜，还真浪漫。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文明社会，怎么能打架呢。
    第二天, 简短的开机仪式结束后，《我的老师》开始正式拍摄。
    在影视城的戏集中拍摄，先拍摄白霜歌归国戏份, 然后拍摄后来白霜歌的学生们从偏远的山村里走出来后的场景。
    云青时前面几场戏都是和女主演搭戏。女演员叫作岑妆, 是个长相温婉性格爽朗的新人演员，之前演过几部电视剧。
    岑妆一袭浅黄暗纹花边旗袍，烫着当时时髦的卷发, 长相娇而不媚，笑着打招呼：云老师, 我这还是第一次拍电影, 可能有不少要麻烦你的地方。
    云青时穿着棕色格纹马甲，头上戴着贝雷帽，和她客套了两句, 提议提前对对戏。场务通知他们可以过去拍摄的时候, 正好对过了一场戏。
    第一场戏的场景在即将停靠码头的轮船上。
    白霜歌凭栏眺望, 海风吹着他的发梢，他的脸上满是未来施展抱负的野心。
    青梅竹马柳家大小姐柳语从他身后走来, 站在白霜歌身边, 靠着栏杆：霜歌，今天就要停靠了，心情怎么样？
    白霜歌迎着风，唇角上扬：这还用说吗？
    柳语捂着唇轻轻一笑：等靠了岸, 我回家报声平安，和爹娘兄长说些话，明儿我去白家找你。
    白霜歌摇头：不, 明日我们直接在报社见面, 梁参给我来了信, 他前几日已经回来了，约我们明天见面。
    咔！
    安鹿坐在监视器后，神色严肃，紧盯着眼前的小屏。
    也没说哪里不对，安鹿抬手示意：再来一次！
    如此循环了三次，岑妆心里有些没底，趁安鹿复盘的时候，和云青时道：是不是我没演好？
    他们是第一场戏，她待过的剧组都讲究一个开门红，因此第一场戏一半都会选择一个难度低的，能一次过最好。
    他们现在这场戏她确实觉得难度低，她以为也是讨一个彩头，却不想卡了这么多次。
    云青时也是第一次和安鹿合作，他安慰岑妆：每个导演都有自己的行事风格，不一定就是我们演绎得不好。
    云青时准备过去问问，刚挪出一步，就被止住了。
    哎别动！安鹿明明是在紧盯小屏幕，却跟长了两双眼睛一样。
    他头都没抬，把刚才的那个片段又回放完了一次后，抬头和两位主演说：继续，还是第一场。
    编剧和安鹿合作过，显然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见了，他替安鹿和两位主演道：安导说演得很好，就这样演。
    又拍了一次，这场戏终于过了。
    第二场戏是下了甲板，白霜歌和柳语分别上了自家的车，各回各家。
    第二场第一次，开始！
    柳语已经坐在了车里，和白霜歌挥挥手：霜歌，我们明天见。
    卡！
    云青时还没开始动作，突然被喊停，他楞了一会儿，才慢慢出戏。
    安鹿从监视器后探出头：后面的人是干什么的！
    云青时回头看去，发现身后有人走在甲板上往船上搬东西。
    搬东西的人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看向站在船上的人。
    那是负责管理的人员，他摆了摆手：继续搬。
    搬运工面面相觑，听从安排，继续往船上搬东西。
    负责人从船头上下来，带着笑：安导，你好，久仰大名，我是旁边剧组的负责人。下一个时间段应该是我们剧组使用这个地方了，我过来布置一下。
    安鹿皱着眉：今天白天一整天都是我们剧组的，现在离天黑还有相当一段时间吧。
    负责人点了点头：哎是这样，那我们提前过来布置一下船上，也不妨碍你们拍摄。
    安鹿：你在睁眼说瞎话。
    负责人干笑了一声：这样吧，我们补偿你们的场地费，多出20%的赔偿费，安导你看怎么样？
    安鹿：你们是哪个剧组的？
    负责人微微抬起头：香蕉娱乐的《风云劫》。
    实在不好意思啊安导，主要是我们这边的主演通告比较多，时间紧，急着进组开拍，只能抓紧进度了。
    安鹿压下心里的怒气：你们主演的时间是时间，我们演员的时间就不是时间了？
    安导你这说的哪里的话，我不是这个意思。负责人赔笑，安导的戏精益求精的，一场戏拍两个小时，时间再宝贵不过了。只是公司让我这么做，我也只能照办，为难我也没办法呀。
    安鹿心里烦闷，他看着场上等着他们交涉结果的剧组人员，负责人说：这样，您让我们先拍，我们最多拍两天，回去我和老总说道一下，之后你们的宣发和院线什么的，我相信老总看在这次的面上，一定能帮就帮。
    这是拿公司出来压人一头了。
    安鹿握紧了拳头，却有些无可奈何，他蹉跎多年，却始终没有成绩，因为不想受经纪公司的约束，也没有大公司可以撑腰。
    以前他或许会硬刚到底，但在圈里这些年，他也遭到过现实的毒打，吃了不少亏。
    他现在不是一个人，现在爽一时，日后香蕉娱乐真的有意打压他们剧组他也没办法，他得为整个剧组负责，负责人看他表情，觉得这事儿多半稳了：安导，您考虑得怎么样？
    他心里有些唏嘘，圈里就是这样，安鹿今天只能吃了这个亏。
    考虑好了。
    一个男声加了进了。安鹿和负责人皆是一愣，看了过去。
    负责人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面上笑道：云老师，好久不见。
    负责人是香蕉娱乐的工作人员，以前他们在公司里见过。
    安鹿有些迷惑：青时，你这是？
    云青时微微一笑：我记得《风云劫》的男主角是聂和煦吧，人家现在是顶流爱豆，我和叶庄尧哪敢与其争锋芒。
    他偏头和安鹿说：刚才摄像机都把这些记下来了吧？
    一副小声逼逼的样子，实际上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云老师，这负责人心里一惊，不知道云青时这是什么意思。
    云青时和安鹿小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和负责人说：我们收工回去琢磨剧本，场地你们用吧。
    云青时转身离开了几步，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和负责人说：哦对了。刚才你说的场地费和赔偿费记得联系我们剧组财务。
    负责人站在原地，看着安鹿的剧组开始收拾装备，明明达到了想要的结果，他心里却有些不安。
    云青时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总不能大胆到把录像放出去吧，这是和整个香蕉娱乐作对，对他、对剧组都没有好处。安鹿应该也不能由他乱来。
    负责人安慰自己，反正他只是按命令行事，事情他办好了，接下来的事情他就管不着了。
    在安鹿的指挥下，剧组的人只能收了东西离开。开机第一天就碰到这样的事，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安鹿是导演，他身上的压力最大。真的能把录像放出去吗？
    云青时点头：放，有错的又不是我们，为什么不放？
    安鹿还有些顾虑：香蕉娱乐那边应该很快就会把消息压下去了。
    那我再顶上来就完事儿了。云青时笑了笑，业内可不止香蕉娱乐一家公司。
    安鹿了然，神色放松了一些：对，还有青柠娱乐。
    云青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有新的消息进来了，是周天瑞的消息。
    【青柠头头周天瑞：冲鸭.jpg】
    再往上，是他们刚才的聊天记录。
    【云青时：周总，香蕉娱乐剧组抢地盘，我要搞点事情，给你提前预警一下】
    【周天瑞：？香蕉娱乐这么big胆的】
    【周天瑞：云云放心飞，青柠永相随！】
    【周天瑞：青时等会儿我发你几个项目你看看呗】
    《风云劫》剧组是香蕉娱乐自己的班子，刚才那负责人抢场地这么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儿了。
    云青时记得以前他在香蕉娱乐自己的剧组班子时，剧组负责人也想去抢场地，只不过被他制止了。
    安鹿得知有人给他们撑腰，瞬间挺起腰杆：是该放出去，我们小破剧组没有人关注，他们大制作一定有很多人关注吧，我们善良好心，免费给他们营销营销炒炒热度，他们一定很感动。
    云青时深表赞同。
    那人一套动作这么熟练，说不准有多少个小剧组就是这么被欺负的，奇人奇事当然得放出来共赏。
    晚上，云青时和安鹿正在讨论要怎么把视频放出去时，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个不停。
    安鹿拿起手机一看，最新消息是他们的剧组群。
    【化妆小美：隔壁剧组上热搜了！】
    安鹿：风云劫上热搜了？
    云青时也拿起手机：我们还没放出消息呢，他们自己买的热搜还是哪家给买上去的？那我们现在蹭个热度岂不是刚好。
    【化妆小美：快看快看#风云劫剧组事故#】
    【摄像大刘：哇！】
    【摄像王子：恶有恶报，真是活该】
    【道具小赵：他们的道具师哪里来的，这么不专业】
    云青时也看到了消息，他点进链接，很快把事情看清楚了。
    原来是《风云劫》剧组今晚有一场戏男主角从船上跌入水中，他身上绑了威亚，本来应该安全落水的，却不想威亚在半空中断裂，晚上的河里本来就有安全隐患，没有威亚的保护，猝然落水，剧组一片大乱，最后救护车都来了。
    而这一过程被混入人群的狗仔完完整整拍了下来。
    今天下午聂和煦刚发了一条开工微博，晒了身上绑着的威亚，晚上就传出来他落水进医院的新闻，狗仔放出的高清视频里，可以看到威亚上的人是擦着船壁落入水中的，粉丝们都炸了，很快把这条微博炒上了热搜。
    云青时上次在繁花奖晚宴见过聂和煦，他看着热搜陷入了沉思。
    聂和煦会屈尊入水吗，他怎么就不信呢，那河水可不是游泳池里那种透明可见底的水。
    安鹿：青时，这情况，你觉得我们的视频还能放出去吗？
    云青时沉吟片刻：先静观其变吧。
    安鹿点了点头，又皱起眉：这种情况，他们也没办法继续拍了吧，这场地他们难道要一直占用吗？
    你说得对。云青时也想到了这个点，报社那边的景应该布好了吧，不要再为了他们耽误进度了，明天先把戏拍好，拍完了我找他们去。
    安鹿上下打量他：你自己去找他们？
    云青时点头。
    安鹿摇头：那怎么行，明天收工早点，我们一起去。
    云青时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忍不住笑出来：整得要去干群架似的。
    文明社会，怎么能打架呢。安鹿正色，我们是去进行友好交流的。
    「友好交流」四个字加了重音。
    行。云青时点头，从椅子上站起来，突然想起什么，面带怀疑，等会儿，安导，以我们第一场戏那个进度，明天能提前收工吗？
    安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你是不是想说我吹毛求疵？
    云青时笑道：安导哪里的话，您这是精益求精，好事儿，是我演技还不到位。
    安鹿嗤笑一声：得了，你什么意思我还不知道嘛。你们演得没问题，这是我的习惯，一部戏的前几天都得找找感觉。
    安鹿导的每部作品感觉都不一样，别人是看画风就能看出是哪位导演的风格，而安鹿的每一个作品都是独属于这个作品的风格。
    安鹿每一部戏的前几天都进度缓慢，就是在找独属于这一个剧本的感觉。
    云青时望着安鹿：安导，您为什么不坚持个人风格呢？圈里最缺的就是优秀的个人辨识度，无论是扑还是爆，总归得让观众记住你这个人。安鹿完全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安鹿挑了挑眉：谁说我没有坚持个人风格的？
    我不是一直在坚持给剧本量身定制风格吗，这就是我的个人风格。
    云青时语塞，失笑：您说得对，是我格局小了。
    安鹿：安鹿永远是这个安鹿，但是每个故事都是独一无二的。
    云青时：安导，您会成为国际一流名导的。
    安鹿笑了一下，赶他出去：去去去，少在这拍我马屁，没用。
    云青时扒着门框和他挥挥手：安导，明儿见。
    回到房间里，周天瑞来了新的消息，给他发了几个文档，是青柠娱乐的项目，问他选择执行哪个项目比较好。
    周天瑞这段时间经常给他发各种企划书，征求他的意见。
    云青时一开始还觉得有些奇怪，他只是一个艺人，虽然青柠娱乐给他的待遇非常之优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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