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义兄。”李霁淡淡道,“你不是一直这么说么?”
漪如怔在当下,无言以对。
李霁却不多言,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我还有事,先行告辞。当下秦州是鱼龙混杂之地,你在这驿馆里好好待着,莫随意出门。”
他说罢,转身而去。
漪如瞪着他的背影,只觉心情就像打翻了调料罐子。
当日,漪如再也没见到李霁。
这人来去如风,没有留下住处,也没有只言片语的交代。漪如派人去严楷所在的大营里打听,却说他已经调走,不在营中。
当夜,漪如躺在床上,竟是失眠了。
——也是为了你……
见到李霁时,她明明已经定下了心神,觉得自己只是担心李霁的安危,见李霁安然无恙,她不会再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可李霁这妖孽,总能云淡风轻地让人说出些让人忍不住反复纠结的话来。
什么为了我。
漪如在被子里翻个身,心想,明明是他自己要救,扯我干什么?
可才闭上眼睛,她好不容易睡意上涌,迷迷糊糊间,却似乎又梦见了那个破庙,她躺在李霁的怀里,睁眼便看到他的脸,很近,那呼吸平稳,拂在自己的鼻尖上,微微的温。
——你听说了么?长沙王世子殁了……
心蹦了一下,漪如睁开眼,睡意全无。
她望着黑漆漆的屋子,只觉身上竟是出了一层冷汗。好一会,她才确定,自己竟是做了个没头没尾的噩梦。
祸水。她心里着恼,暗骂一声,却觉得塞满惆怅。
细想下来,漪如知道,事情到了今日,确实与自己有莫大的干系。
上辈子,严楷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不过来不及活到今日,就已经和父亲一起被处决了。当然,上辈子,他也没有遇到李霁和崔珩,并且受到他们的鼓舞。而让严楷遇到李霁和崔珩的,恰是漪如自己。
再说李霁,上辈子,他也根本没有机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漪如重生以来,若说跟谁打交道心里最叫她最没有底,非李霁莫属。
她救了他,并不愿他再死去,可如今他又执意以身涉险。
——我是你义兄,你不是一直这么说么?
心潮翻滚,漪如只觉憋着一口老血。
她一向觉得自己这嘴皮子无人能敌,能说服任何人。可在李霁面前,竟总是频频落败,今日更是在他面前只能嘴硬,一句有用的话也反驳不出来。
想到自己在李霁面前的窘态,漪如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恼羞成怒。
祸水,祸水!她心里骂着,泄愤一般,用拳头捶了捶床板。
浑浑噩噩过了一夜,第二日天不亮的时候,漪如忽而被小娟晃醒。
“女君,”她说,“公子来了,说是来道别的,等城门开了之后,他就要跟李公子离开。”
漪如一个激灵醒来。
“他们在何处?”她忙问。
“就在驿馆外,”
不待小娟再说,她已经坐起穿衣。
漪如草草梳洗一番,走出门去。天边晨光熹微,街道上还有些黑,只有两人侯在驿馆外面。
一个是严祺,一个是李霁。
不远处的街口,有隐约的人影,漪如知道,那些都是李霁的侍卫。
“姊姊。”严祺走上前来,道,“我今日就要跟阿霁到前方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显然是鼓足了勇气,两只眼睛一直盯着漪如的神色,似乎怕她当场暴怒。
漪如看上去平静得很,看着他,道:“你的行囊都收拾好了?手下也都准备好了?”
严楷似乎有些意外,挠挠头,道:“正是。”
漪如颔首,道:“如此,我有些话要与阿霁说。”
严楷愣了愣,看向李霁。
李霁看了看漪如,对严楷道:“你且去,我随后就到。”
严楷应下,又心虚地看漪如一眼,转身离开。
那步子走得极快,仿佛得了解脱。
漪如在心中冷哼一声,再看向李霁。
四目相对。
只见李霁今日也贴了假须。他的技艺已然纯熟,看上去毫无破绽,与从前不可同日而语。
还不是我给的。漪如的心里又冷哼一声。
“你要说什么?”李霁问道。
“你要去羌地?”
“正是。”
“别去了,好么?”
她的声音竟是有几分软和,李霁的目光定了定。
“为何?”
漪如不看他眼睛,昂着头,道:“阿楷是我弟弟,我跟来秦州,就是为了看着他。你将他带走了,音讯全无,我如何回去与我父母交代?”
李霁的眉梢微微扬起。
“你口口声声说着阿楷,却只跟我商量。”他说,“为何不问问阿楷的意思?”
漪如道:“阿楷如今是一腔热血一根筋,满脑子只想着杀敌立功,在这里,他只听你的。再说了,你我不放心北宁侯,那就想办法保护他便是,你又何必非要以身涉险?”
李霁道:“我有我的行事之法。我这么做的道理,昨日也已经与你说过。”
漪如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将心一横:“那我也不会善罢甘休。”
“哦?”李霁道,“你待如何?”
“我跟着你们去。”漪如道,“我也会骑马,这次带出来的仆人也不乏身手好的,我会跟在你们后面,让你们甩也甩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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