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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九章,皇帝不同,时世不同

    执瑜又是一脚踢在烂床板上,床板不支的发出呻吟声。三个小子快活了,发出笑声时,凌洲到了这里,摆动手臂制止:“别踢了,我还住呢!”
    执璞以为他开玩笑,对着墙壁又是一脚,房顶颤动几下,执璞大笑:“那要重盖了,盖什么样子的,要我们帮忙吗?”
    上官风随后到来,一样气急败坏:“二胖别动手了,这地方归我们了!”
    公文上没有不能给三个小子看的,上官风送到他们面前。“是什么?”三个小子嘻嘻哈哈凑上脑袋,一看公文上最后面一句:“经查,原官衙不必修缮,如此甚好,不必再有额外花费。”
    执瑜执璞张口结舌,嘴张得半天回不来。随后,轻踮脚尖,干笑着往外面溜。
    萧战跟后面,一眼看到白卜从外面进来,萧战大笑:“找我的是不是?”就势抢到舅哥们面前。白卜也正好道:“恰是来寻小王爷。”萧战因此先避开。
    留下凌洲和上官风对着断壁颓垣欲哭无泪:“不给钱修,这可怎么办?难道我们是来查税收的,反而私下动用税收银子?然后前脚把别人送到狱里,后脚自己跟进去?”
    说话声传到胖兄弟耳朵里,他们尴尬的嘿嘿着,更不敢回头的出了这门,去寻袁训在这里的临时落脚处。
    萧战和白卜在衙门外找个墙角呆下来,胖兄弟们也没有多看。
    “这公文不行。”白卜左顾右盼,见没有人,从怀里小心掏出一张公文给萧战。公文抬头来自兵部,内容是为白卜调用军需上银两兵器,落款处官印,是荀川之印。
    萧战搔头:“这真的是我从岳父行李里摸出来的,再也没有别的公文。”鼓励白卜:“本地军需仓库你行不通,换个地方,走远些试试?”
    白卜苦笑:“不瞒小王爷说,从拿到这公文的几天里,我让人试过附近所有能寻到的地方,跟我对您说的一样,自从忠毅侯没有尚书官职,荀川代管,一应公文对应上日期,必须是两个官印。”
    萧战抱脑袋:“我在京里也听说,岳父嘴上也这么说,但我岳父携带的真的只有这一种公文,我把他住的屋子搜遍,加福帮我看着门……”
    白卜眼睛一亮:“福姑娘是忠毅侯的爱女,能不能请她帮忙在忠毅侯面前讨一张回来?”
    萧战为难:“福姐儿已很帮忙,她当面讨,岳父是不生她的气,但只会怪我。又要让福姐儿步步跟着他,把我闪下来。”
    “那我可怎么办?”白卜没了主意。
    两个人相对干瞪眼时,上官风走出来,一把抱住白卜肩头,满面欢笑:“借个空儿,说几句。”白卜及时的把公文塞回怀里,虽然还不能用,但白卜也视若珍宝。他让上官风拖走,萧战离开,上官风对白卜陪笑:“借点儿银子,哈,你这个人很能干,在京里我就喜欢你。”
    白卜瞠目结舌:“你累病了吗?在京里你总打我跟王爷,你忘记了?”
    “不打不成知己,小白,哈哈,你这个人很能干,你怎么还只记得以前的事情,你这个人不错,我一直这么看你,借你几两银子修修这衙门……”上官风笑得阳光灿烂。
    白卜推开他:“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走出十几步,白卜沮丧的嘀咕:“我自己还缺钱呢?跟江将军撕破脸,娘的,这个月军饷去哪里支用?军饷一发一年的该有多好,还得去寻荀侍郎要钱,这老小子又要骂我没本事,说我没他不能过。”
    在他后面,上官风无计可施,凌洲走出来追问:“他答应了吗?”上官风往地上吐一口,对着远去的白卜骂道:“以前在京里怎么不狠揍他,也好出出今天的气。”
    “那就是没有钱喽?”凌洲苦笑:“衙门是咱们让砸的,皇上让咱们用砸过的衙门,好似也没有错,就是下雨审案子人手一把伞,明镜高悬多出一个洞,往下滴雨水很不中看,这能算不一般的气派吗?只怕人人笑话明镜是没有,雨水有一盆。这还有威武吗?”
    上官风哭丧着脸:“不知道。”
    他一万次以上的又去摸荷包,两个人身上的私房加起来,可能盖面墙不成问题。
    ……
    军营的帐篷里,传来书声朗朗。
    文章老侯和二老爷自衙门打砸过的那一天起,就没有再去。不是不想帮上官风二人,是自知才干不足,退到小六后面他们都认为合适。
    见二位老王没几天也不去帮忙维持,这老兄弟更留下来守着韩正经和元皓读书。
    小六、苏似玉也在这里。
    眺望远方,海天一色盈盈如镜,在帐篷外面的文章老侯满意轻叹:“不想老了,还能走一趟这好地方,二弟,我知足了。”
    二老爷默默没有回话。
    “二弟,你在想什么?”文章老侯叫醒他。
    二老爷回他:“大哥,趁这几天忠毅侯有事不在,你我把肚子里残存的旧书理上一理,实在想不起来的,去请教赵先生。”
    “还要重头当学生吗?”文章老侯半开玩笑。
    “大哥,正经现在念的书,你我足可以教导。但明年呢,后年呢?看他用功,令我想到当年,我也和正经一样的勤奋过。虽然有许多日子过去,只怕这书还在肚子里边边角角藏着。因此我苦思冥想,能收拾些出来,日后上路也好陪忠毅侯唱和。做诗只怕才拙,但奉陪古人旧诗文也就是了。”
    二老爷刚才的默默,原来想的是这些话。
    文章老侯呆若木鸡,让这话把他拘出一个新心思。木着脸自语:“有理,我却没想到。不能指点孙子,还能陪着吗?”调个头儿,往帐篷里走得匆匆。
    “大哥你去作什么?正经还没有念完,不要打扰到他们。”二老爷问他。
    文章老侯头也不回:“你我是真真不成材,行李里一张纸头也没有。赵先生有许多书,我借一本来看看。等见到集镇,再买不迟。”
    “我与大哥一起,”二老爷从后面跟上来。
    走到帐篷前面,里面哄的有一声:“放学了,玩去了,”元皓头一个出来,韩正经跟在后面叫他:“喝水,你读半天还没有喝水!”
    加上小六苏似玉,七手八脚把元皓拖进去,帐帘子半打,可以见到香姐儿喂元皓一碗水,别的孩子们也喝起来。
    文章老侯兄弟同时现出慈爱的神色,在他们后面过来的一个人,也看得和蔼可亲。
    镇南老王走到这里,先和老侯兄弟攀谈:“你家孙子真是正经的小人儿家。”
    老王亲眼见到,韩正经来到,元皓不念书也得强念书,不写字也得多写几个,韩正经看着他不乱走不说,元皓比拼的心也上来。
    让坏蛋舅舅教育一回,只要坏蛋能让自家的元皓坐得住写得住,镇南老王一切依着袁训,也就一眼看出韩正经到来的好处。
    他令得元皓更用功,也玩得更好。
    小六、苏似玉比元皓大一岁,因为长久在宫里的原因,他们俩个自己玩的很好,却都不是元皓粘着的玩伴。
    多一个韩正经恰好弥补不说,也远非二蛋子大牛六妞儿可比。
    如果还是在京里,镇南老王是不怎么待见文章侯家。但亲眼见到坏蛋舅舅的作用,只消把韩正经和元皓相处看上一看,老王就肯主动和老侯兄弟聊上一聊。
    上路了,是个伴儿不是吗?
    文章老侯兄弟受宠若惊,跟他们遇到关安那天的惊喜一样。对着镇南老王哈下腰行礼,带着凡事不敢违拗的陪笑,回话道:“不敢蒙您夸奖,不过我这孙子确是振我门风。他是在袁家长大。呵呵。”
    文章老侯得意于最后一句话,二老爷附合的点头,都还是巴结容貌。
    镇南老王知道他们改过来需要时日,把这破坏交谈的巴结忽略,含笑道:“我这孙子,也是在袁家长大。”
    三个人笑了起来,见侯夫人手握托盘过来,盈盈道:“孩子们,出来吃东西了。”
    “好!”一长串子的声音里,元皓又是头一个出来。不过他出来的再早,也要等香姐儿出来看着他吃。
    石头上,宝珠放下加餐,把另一碗送进去给赵先生。
    这无微不至的关心,对于关安面容上的滋润,文章老侯兄弟有了答案。
    梅英过来,请他们也去用,三个人说着话走开。
    ……
    日子过得飞快,孩子们住在这里也没有丝毫的不习惯。一早跟着出操,元皓韩正经都去。跟到一半累了先回来。
    放学就去沙滩上捡东西,香姐儿带着奶妈丫头紧紧跟随。在水里,又有小六苏似玉,大人们可以放心。
    韩正经到的那天,得到小木桶和竹夹子。宝珠又把为张大学士等不会水的人准备的水靠,修改过给韩正经一身。秋风微起的日子,水靠能保暖,只看他们每日戏水,就是一大乐事。
    加上小红花,五个相差只一岁的孩子们,小六苏似玉、韩正经元皓和小红,五个小木桶在手上晃动,五排小脚印在沙滩上长长,清脆笑声、无赖语声、正经阻拦声不断,别说老侯兄弟生出再世为人的感觉,就是宝珠和辛五娘等人,也在缝补做饭的功夫里,看一眼就笑一回。
    有时候宝珠会想京里,算一算加喜该过百天了。
    ……
    最后一批客人送走,兄弟中最年长的龙显邦招呼兄弟们:“亲戚们忙一天,让他们歇息。请姑祖母和老太太回房,咱们把各处门户查看一遍。”
    天色已黑,兄弟几人打起灯笼,先去看大门上,又进来看二门。这样一圈下去,回房星辰满天。除去轮班今天当值,还要再查上夜的人不能睡以外,别的兄弟们也全无睡意。
    龙二的儿子龙显邦和龙三的儿子龙显昌住一个房里,龙显邦叫龙显昌,表情在月光下闪动出莫明心思:“显昌,你睡得着吗?”
    跟他抵足而眠的龙显昌呼一口长气,在床那头索性坐起。抱起手臂眉头打结:“睡不着。今天真不容易,我几回想摸笔来着,把家里的盛宴写给祖父。”
    “盛宴写吧,但九叔的话万万不能写。”龙显邦也倚到枕头上,对着地上烛月光微笑。
    龙显昌苦恼,在年青英俊的面容上,只算是更添一层不同神采,他呻吟道:“我要写的就是九叔的话,我想写太上皇太后来给加喜妹妹过百天,宾客云集,热闹非凡。祖父蒙九叔去接,不知哪年进京,到那一天,必然也是这样的盛宴。”
    龙显邦对他咧嘴儿笑,他也有一张随龙二的英俊脸儿。此时俊面上分明是埋怨,却也有生辉之感,是他打内心里觉得九叔忠毅侯此次出行可圈可点,令得他们兄弟敬佩和羡慕。
    埋怨如下:“不能写的,就是九叔去接祖父了。一来九叔今年不过去,二来要给祖父惊喜。”
    龙显昌嘻嘻:“可我快要忍不下去了,”抬左手给右手一巴掌:“好几回我都动笔,写一个开头,又撕碎丢掉。”
    “我也快忍不下去,不过呢,也得忍着。”脑海里遥想九叔忠毅侯面见祖父的那一幕,让龙显邦想九叔真能干,还有一件能干是……
    他悠然轻声:“显昌,你还记得九叔离走时,对我们说的话吗?”龙显昌眸子也发亮:“记得。显邦你看,今天来的人多了去,九叔的话是对的。”
    “九叔对咱们说,商纣无道,伯夷叔齐天下称贤,却饿死山中。周文武王兴,姜子牙垂钓江上一老叟,却得拜重职。”
    “九叔说,孔子周游屡碰壁,唐用魏徵直谏人。”
    兄弟两个不知不觉的抱起膝盖,回想起那一天的晚上,月明星亮,袁训让人叫他们到书房,备下一桌酒,叔侄共赏月,也算道别。
    袁训自出诏狱,兄弟们就怕袁训教训他们险些打了关安,一直惴惴不安。但在那个晚上,袁训说的全是这样的话。
    差不多有抱负的人,在不同的君王朝代,是不同的结局。
    虽然没有明言他对皇帝的信任与感情,也没有让兄弟们什么明哲保身,什么热血沸腾。什么这做的不对,什么那做的不该。但龙氏兄弟就此明了,孔子周游屡碰壁,唐用魏徵直谏人。
    言传身教,不过如此。
    龙氏兄弟折服,一夜之间尽皆成长那感觉。在袁训离家后,家里只有他们是男主人。不但学业武艺自觉,还把每天门户安宁守的严谨。安老太太和袁夫人夸奖不已,陈留郡王妃也刮目相看,正式拿他们当成大人。
    唯一“不长进的”,就是总想给祖父去个信,对他说九叔周游全国去了,最后到山西把祖父接来京中。
    这心思是个大人也会时时翻腾出来,但龙氏兄弟们却当成对不住九叔的表示之一。
    每当想到要写信时,就把袁训走以前的说话拿出来想想,把写信回家的心思按压下去。
    “不能让九叔失望,”龙显邦笑容满面。
    “不能让九叔失望。”龙显昌也笑得白牙出来。
    “睡吧,”两兄弟不上夜,招呼一声,翻身睡倒。
    第二天一早,六兄弟演武场上碰面,因为不睡在一个房间,又交换一下忍住不写信的话,带笑诉苦说忍得可怜。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能帮他们做决定,或者听他们倾诉的人这就到来。
    中午放学,因家里走了好些人,只要长辈们不进宫,每顿饭不错过的陪安老太太和袁夫人用。
    一进房门,就见到安老太太和袁夫人喜出望外:“快来见见他们是谁。”
    两个家人上前行礼。
    六兄弟笑嚷:“肖三伯?肖四伯?你们几时从老家过来?祖父怎么能离开你们?”
    两个中年人,带足风霜之感。不是这一次从山西远来有的,是他们常年跟随老国公征战染就鬓角。
    见公子们问,这二位笑道:“小爷们又长了个头儿,越发的俊了。回小爷,旧年离乡时,老国公爷说过亲事只怕在京中成,小爷们忘记了不成?我等奉着六将军七将军、显宁小爷、显靖小爷,还有就是新人和小爷的岳家前来,船明天就到京外,六将军七将军让我们先来拜见,并告知老姑奶奶和姑奶奶一声。”
    龙氏兄弟张大嘴:“啊?”他们就念书习武去了,夜巡归柳云若管,有时候还为表弟们和小小柳率领的柳家打一架,把亲事给抛到脑后。
    摸着头笑时,陈留郡王妃得信过来。郡王妃对养父有感情,对他的人也另眼相待。当下帮着问明人数,收拾房屋,直忙到明天傍晚,把新人住的地方安置清楚。
    此时往京里的河道上,龙六龙七和亲家们在船头指指点点:“看呐,京里月挂柳梢头都是安宁的。”
    “天黑道上行人也不少,还有孩子?京里繁华一看便知。安宁地面上就是好。”
    从烧杀抢掠,一到天黑就鲜有人在城外走动的边城来,从没有进过京的人虽然路上见识过夜市热闹,也还是惊奇。
    龙六止不住的笑容:“二哥三哥进过京,老四送书慧也进过京,老八哈哈,当国公不能随意离开,该当的我们进京。”
    龙七憧憬着他路上憧憬过无数回的:“咱们也可以见识一下王府的大门,六哥,你说这福王还真的是有点儿福,他是小弟的福气不是?他盖一大王府,自己没受用多少,生生的归了小弟。这事情他办的,”
    “不错。”龙六截口笑道:“办得好,不然小弟可怎么住王府呢。”
    左右两个哼哈二将,曾进过京的谢老爷石老爷,因为龙大的儿子龙显贵和龙五的儿子龙显兆成亲而进京。
    龙显贵和龙显兆,比龙显邦等人小。但龙六龙七进一回京不容易,和老国公商议,说请老侯出面,对亲家说亲事先成,圆房可以推后。
    如果小夫妻愿意圆房,也不是特殊例子,民间有的是,也无妨。
    谢石二位因此跟来,他们醉翁之意不仅在外孙亲事上面,禀明老国公,还带来两个即将成年的孙女儿。
    凡龙六龙七说京里好,谢石二老爷一定跟上,把忠毅侯大夸特夸。也因为有他们这进过京的人说话斩钉截铁,同来的亲家们在上船以前对忠毅侯失宠的担心,随着女儿已在进京路上,好也要成亲,不好也要成亲,随这心思而安定。
    没有进过京的人,见到京门在即欢欣不已,随着龙六龙七说起来。
    龙六回一下头,不出意料的见不到龙二的次子龙显宁,和他夭折长女后,又生下的长子,年纪更小的龙显靖。
    对船舱里吼一嗓子,将军咆哮威风十足:“给老子滚出来!晚上不出来吹吹风,窝着也不是看正经书!”
    先出来龙显宁,嘴里念念叨叨:“从前有个人,可笑之极,他可笑在哪里呢?……”
    龙七也骂侄子:“你才可笑!进京是念书的,不是念笑话书!”
    后面出来的是龙显靖,手上拿着笑话书,叫着:“宁哥宁哥,这个笑话好,你赶紧来看。”
    龙六龙七抚额头:“两个小财迷!”
    谢石二位是说笑话的忠实拥护者,笑得很是鼓动:“多记几个,你们的哥哥就这一手,可哄了不少钱。”
    龙六龙七双手捂脸:“丢死人了。”
    悄悄的,龙六捅龙七一肘:“老七,你说孩子们这财迷随不随我们当年?”
    龙七悄声地回:“比咱们当年长进吧?咱们当年是黑手不断,孩子们至少过了明路的说笑话讨钱。”
    “也亏得姑祖母肯给他们许多钱。”龙六低低的叹息。
    龙七心头也黯然到旧事里,但是岸上京腔的小唱出来,是船上的歌女在揽客,让龙七醒神那已是陈年往事。他推一把龙六:“六哥,别想了,明天见到小弟怎么安慰他才是正事情。”
    对着高挂的月儿,龙七对袁训有了思念:“小弟丢了官,心情一定不好,咱们还是想想怎么让他喜欢。”
    龙六重打起精神:“还有柳家跟二哥三哥约的架,四哥打了一回,该咱们兄弟上了。”
    两兄弟至今不能知道袁训丢官,就是要与柳至成亲家。反而把兄弟们中都没有忘记的龙柳约架想起来,这就重有精神,重新的对着京门生出向往。
    ……
    太上皇让太后催着上宫车的时候,问她道:“袁家来亲戚,你和我一定要去?”
    “谁要见亲戚,是国夫人去码头接,加喜没有人照看。”太后先上车,又拉太上皇一把。
    太上皇在车里坐下,喋喋不休的口吻:“那把加喜送来就是。”
    “亲戚们难道不想见?把加喜抱来抱去,加喜不喜欢。”
    太上皇道:“不是有个老太太安氏,前天还进宫跟你罗嗦半天,却不能照看孩子?”
    太后振振有词:“她也去码头。”
    “天气转凉,秋风也起来,上了年纪还是安坐的好,你前天跟她说半天,就没有让她没事儿好好在家里。”宫车驶动,太上皇依然有说不完的不出宫理由:“就比如你和我,上了年纪,还是在宫里不动的好。”
    太后也有说不完的出宫理由:“劝你动上一动吧,都说久坐不好,我这不是为了你好。”
    太上皇继续寻思,又是一句:“瑞庆带多喜来看我,这就扑个空。”
    “瑞庆最喜欢乱逛,她会去袁家找你。”太后继续反驳。
    最后,太上皇一笑:“咱们实在的说上几句,以你太后之尊,犯得着给龙家这个面子?只为你的弟妹?你忘记了,我让人查的,龙家几个小子以前可不孝敬。这应是你端起威风,好好教训人为忠毅侯出气的时候,咱们不去了吧。”
    太后负气的扭脸儿对车外:“知道我为了弟妹,先还有那么多话,真是气人。”
    “你不要给外臣过多的体面。”太上皇还是逗她。
    太后板起脸:“谁给外臣面子?我是照看加喜,加喜没有人照看哪能行。”
    宫车辘辘,在外面能隐约听到车内还是不断的说话声,但直奔袁家而去。
    ……
    船到京外码头,是上午时分。从来运送物资不断,码头上船只跟赶庙会的人堆似的密不透风。
    家人抹汗来报:“六爷七爷,得等下午才能停靠。”
    龙六龙七一起道:“不会吧?停个船倒有这么麻烦?”
    家人请他们到船头,指给他们看:“我借的船路过,上码头问了人。这一长队,是给梁山王的军需,没有人敢挡。这一队,是卖鱼的大家送鲜活鱼。请他们让一让路,咱们就好近码头。凶得很!张嘴就骂人,说宫里等着,他们的鱼进上……”
    龙六喃喃:“虎落平阳,这不是咱们的地方,咱们也就受气。”叫过跟自己的小子:“去看看往梁山王军中的是哪位将军当家,要是认得,请他帮忙给咱们弄条路出来。”
    小子正要走,船下有人高声的叫:“六叔,哎,七叔!”
    龙六龙七往下一看,见一个小船,上面站着两个少年。英眉俊目,个头儿高大。不是别人,一个是龙显邦,一个是龙七的儿子龙显山。
    秋风虽起,白天日光依然不输盛夏,也就能看得清楚一对少年衣着考究,龙显邦是一件浅青色绣黄花的罗袍,龙显山是一件玉白色绣竹枝的罗袍。
    各系一条白玉带,各有一个碧玉佩。上面微闪的玉泽,一看就不是轻俗之物。
    他们扬起手,笑出一轮日月般好气色。让见到他们的人不由自主向往年青之飞扬,青年之素丽。
    龙六乐了,龙七见到自己儿子只从气质上看又有沉稳,也乐了。
    到底是二位将军,不先叙亲情。扬声问道:“不能停船怎么办?”
    龙显邦大笑:“谁说不能停船?”回身,对着岸上长呼:“哎哎哎,这是我们的船,我们要先停!”
    码头有人回应,是另外几个小龙氏兄弟:“好好好!这就有人来调度!”
    龙显邦才不等,一扭身子,手一指军需船:“上面的!这是大同国公府的船,让你家将军让让道!”
    龙六龙七大笑:“小子,你在京里仗势惯了吧?”
    军需船上欠身一个将军,看样子是认得的,笑骂道:“姓龙的小子!好大口气,让我们让道!不看侯爷面上,把你小子船撞到龙宫去!”
    “我家九叔不在这里,你有能耐你来撞。小爷不敢把你扔到龙宫里去!”龙显山回以笑骂,再就兄弟俩个一起指手划脚:“让路,赶紧让路,我们等着下船!”
    装载军需的船上,不止一个人骂骂咧咧,但真的船只动了,往江面上去,码头上水面空出一条路,龙家来了四位新人,不止一只大船,小半个时辰以后,停到码头上。
    谢石二位又开始为袁训吹嘘:“亲眼看见了吧,忠毅侯在京里好着呢。”亲家们纷纷点头。
    龙显邦龙显达先顺绳索上船,龙六龙七问他们:“这将军是谁,别莽撞的乱得罪人,坏了你九叔的名头。”
    “九叔兵部的人,九叔在的时候,常往家里来吃酒,他不会恼的。”龙显邦龙显达大大咧咧不放心上。
    龙六龙七为袁训放一层心,问道:“他好吗?”
    “好,呃……。”龙显邦龙显达鱼刺卡脖子似的下半句吞吞吐吐,含糊过去后,两兄弟相对一笑,对龙六龙七道:“六叔七叔(六伯父、父亲),请快下船,老太太和姑祖母接船来了。”
    ……
    如果说道边现搭的棚子下面,安老太太和袁夫人是山西来人的惊喜。一行人来到前福王府,袁家门外,洞开的大门如惊雷频频。
    龙六龙七来以前,对龙二龙三和龙四打听过。自以为的对着袁夫人笑:“姑母,咱们走前面的门是不是?”
    袁夫人春风满面:“太上皇太后在,你们兄弟进这个门,前往拜见。”
    面对千军万马不见得腿软的二位将军,脑袋一晕,眼前一黑,没出息的身子晃几晃,颤声颤脑袋:“不不不,不会吧?”
    好在有准备,心想说不好能进个宫,官袍包袱小子背在身上。门内厅上换上,抖擞精神前去正殿。
    没有心思看正殿的华丽,见过太后下来,龙六龙七再也忍不下去。
    叫侄子儿子们到面前,沉声表示话题很严肃:“你们九叔怎么了?太后都来了,他却不在?”
    龙六抿抿唇,龙七挺挺胸膛,做最坏的猜测:“他在诏狱里?带我们去看他!”
    六个少年异口同声:“先发个誓,不轻易说出九叔去向。”
    龙六龙七心头大痛,以为兄弟们心里猜中。从姑祖母亲自出迎,到太后面见询问父亲身体,都让两兄弟匪夷所思看出欲盖弥彰之意。
    难免他们认为袁训出大事了,随之要前往探望。
    龙六想,兄弟?不就是有事大家代你担。老九,哥哥来了,能担多少担多少。
    龙七想,兄弟?不就是你的主张,就是大家的主张。老九,哥哥来了。不管你怎么想,哥哥们全拥戴。
    以为小龙氏兄弟让发誓是瞒住辅国公,其实小龙氏兄弟让发誓也就是瞒住辅国公。
    二将军真的发下誓言:“不对家里说只言片语。”
    他们站的地方,是正殿后面的绿萌之下。浓浓的龙爪槐叶构成一片小天地,可以笑闹,也可以喧哗。
    誓言刚结束,一阵大笑声出来:“哈哈哈……”小龙氏六个笑得前仰后合。
    “有什么不对?”二将军迷惑。
    龙七之子龙显山笑道:“六伯父、父亲,九叔不在狱里。”
    龙六龙七道:“那敢情好,那他在哪儿?”
    “不在京里。”儿子侄子还是笑。
    龙六龙七握起拳头:“小混蛋们,敢让老子们上当?说!为什么还要我们发誓!”
    粗拳头在兄弟几个面前风声呼呼。
    “别打别打,九叔他带着加寿姐弟六个,还有称心如意和苏家的似玉,先出京游历,再就准备去山西接祖父。”小龙氏兄弟抱头鼠窜,又走不远,东倒西歪的躲避着。
    拳头停在半空中,龙六龙七睁睁眼睛,又瞪瞪眼睛,恍然一下子,潮水入脑海般的明白了。
    轻快欢畅的笑声就此出来,“哈哈,哈哈哈,是真的?”
    “所以要发誓,因为我们兄弟早就忍不住,几回想给祖父去信,但又怕九叔到了,祖父不够惊喜。正好六伯父和父亲到了,咱们一起守着。要是你们守不住,哈,我们兄弟也得解脱。”龙显山笑得奸滑。
    龙六龙七毫不犹豫道:“忍着!别说!”同时想到真的这一天到来,父亲心爱的外甥到他床前,把他往京里接,这场面该多美好。
    龙六龙七完全的放下心,老九还有出游的心,可见他在这一场丢官中,并没有后续忧患。
    等摆宴以前,大龙氏兄弟和小龙氏兄弟继续呆在这小天地里,仔细地把事情经过听完,惊的眼珠子快要掉下来:“跟柳至结亲家,这样才丢的官?”
    小龙氏兄弟都是骄傲神色:“是啊,九叔重情守诺呗。”
    龙六龙七对着瞅彪瞅,都是一个心思,柳家这架还打不打了?
    …。
    当天,柳夫人闻讯赶到,还是捕快的柳至晚上到来。龙六龙七见他为结亲事翻身落马,但并无气馁和退缩,佩服中和柳至相谈甚欢。
    第二天,龙六龙七又去拜见齐王殿下,齐王殿下没有到袁家,是他病了。
    在袁训离京一个月后,齐王病在床一直未愈。
    ……
    “娘娘来了。”
    侍候的人凑到齐王耳边说过,扶齐王坐起来,梁妃娘娘正好进门。
    又一次来看视,梁妃还是觉得哪里不对。把儿子看看,面色红润不是病人模样。
    但大婚日期将近,齐王三天里两天要睡着,太医查不出病,梁妃哪能放心。
    “你是有心事吗?”梁妃昨天想到的,齐王只能是有了心事。梁妃屏退从人,低声问道:“你是担心不能纳妾吗?”
    齐王愣住。
    梁妃以为自己说的不错,柔声道:“傻孩子,不是所有人都理当学忠毅侯。就是太上皇和太后那样的好,太上皇不也有好些太妃还在?她们是从哪里来的,还不是以前的嫔妃?怪我没有早想起来,让你病到今天。母妃代你处置这事情,你只管放心。”
    “不是,”哭笑不得从齐王面上闪过,想到自己是病人,齐王才没敢笑。
    他竭力的道:“真的不是为纳妾,”
    梁妃越是劝他:“有母妃在,”
    这个时候,有人回话:“县主到了。”
    齐王舌头打结,觉得母妃乱猜的时候念姐儿到了,接下来不会有好事情发生。而念姐儿婷婷进来,对梁妃拜下:“见过娘娘。”又拜齐王:“见过殿下,殿下可好些了?”
    梁妃让她坐到身边,笑容可亲,但是真的按她自己想的说起来:“我出宫的时候,叫你过来,是有话对你说,这儿没有别人,就你,殿下,还有就是我。殿下是我的儿子,你即将是我的儿媳。有话,咱们敞开说吧。”
    齐王见她还真的要说,尴尬的不行:“母妃,我好了,我没有病,您别说了,这跟她没有关系。”
    他越是辩解,梁妃越是不信。款款地道:“我要说的,也是没有关系。不管再来什么人,也动摇不了念姐儿一分一毫。念姐儿,母妃这样答应你,你看如何?”
    念姐儿呆一呆,她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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