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折搓了搓指节,听着他刻意加重的“锲而不舍”四个字,讪讪一笑:“是我冒昧了,给九公子赔个不是。”
金陵九垂着眼皮,没什么情绪:“无碍,裴大人可还有事?”
裴折:“没其他事,只是放心不下,来看看你。”
裴折觉得自己说得十分自然,十分客气,接下来金陵九该请他进去坐坐了,顺便喝个茶,聊聊刚结的两桩命案。
然而金陵九实在提不起心思,冷着脸应了声:“哦,现在看完了吧,看完我就关门了。”
裴折缓慢地眨了下眼:“你刚才说什么?”
他怀疑自己幻听了。
金陵九两手抓着门,微微合拢了些:“我说,我要关门了。”
下一秒,房门在裴折面前合上了。
裴折:“……?”
金陵九烦躁地按了按眉心,他实在没心情和裴折掰扯,左屏和穆娇都出去了,不然也不会让裴折敲到他的门。
裴折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气笑了。
今儿个的金陵九是真的和以往不一样,仿佛揭下了一直以来的面具,没有那种从容温和,凌厉又自负,完全不给他面子。
所幸探花郎脸皮不薄,没因为他的举动动气,也不在意面子的事,抬了手就又敲起门来。
他决定再给金陵九一次机会。
这次金陵九出来得很快,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回到床上。
裴折先发制人:“看你休息得不好,我知道一些治疗失眠的法子,要不要聊聊?保证能叫你睡个好觉。我的九公子啊,就收留我进去坐坐吧,我在这淮州城里可就只有你一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了。”
他眼睛亮亮的,带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金陵九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侧过身:“进来吧。”
金陵九不是失眠,只是多梦,并不稀罕裴折的法子,只是他知道不放人进来,这满口胡言乱语的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估计门还得响几次。
冷风吹散了熏香气息,使得屋内的香气并不算太浓郁,只有淡淡的气味。
裴折对这种燃烧的熏香比较敏感,进门先打了两个喷嚏。
金陵九懒得备茶水,只扯了张凳子给他:“今日没休息好,懒得动手,茶在盒子里,东西都有,你想喝哪种就自己拿。”
裴折对茶并不太热衷,他只是对金陵九沏的茶感兴趣,闻言摆了摆手:“不用劳烦,还有正事。”
金陵九身形微顿:“裴大人有什么正事?急不急?要不改日再说?”
“急啊,可不能改日再说……阿嚏!”裴折又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闷声道,“说了要让你睡个好觉的。”
金陵九:“……”这算哪门子正事?
裴折站起身,推着他往床榻去:“我不是扰了九公子的好眠吗,来,现在赔给你一个。”
金陵九想说自己并不是失眠,但一想到说了后还得费心解释做梦的事,就闭了嘴,顺着他的力道坐在床上:“裴大人莫不是要哄我睡觉?”
起床气散得差不多了,金陵九又恢复了以往那种从容平和的状态。
裴折笑了笑:“是要哄你睡觉。”
说着,他没理金陵九惊诧的表情,自顾自地走到窗边,抬手就将窗户关紧:“生了病还折腾,老大不小的人了,跟不懂事的孩子似的。”
金陵九脱了大氅,倚坐在床榻一旁:“看出来了,裴大人今日是来教训我的。”
裴折轻笑了两声:“可不是教训,是我报仇呢,刚才被拒之门外,我心里满是怨气。”
“我的错。”金陵九从善如流,“睡得不好,惊醒了,没制住自己的脾气。”
裴折拖过凳子坐在床边:“得了,不说那些有的没的,来哄你睡个好觉。”
金陵九现在听到“好觉”两个字都觉得心动,好奇道:“怎么哄?”
裴折简单想了下:“要不我给你唱个小曲儿?或者给你讲个故事?听说哄孩子睡觉就这两种法子。”
金陵九:“讲故事吧,说个有意思的故事。”
裴折“嗯”了声:“你先躺下,闭着眼听。”
金陵九拗不过他,加之有些好奇他能讲出来的故事,乖乖地躺下了。
裴折满意地扬起唇角,正准备讲个山野精怪的故事,就看到金陵九压在被上的手。
——一大片刺目的红。
金陵九皮肤白,不太健康的冷白色,手背上的红仿佛一滩血,落在皑皑的雪中,格外明显。
“不是要讲故事吗?”
裴折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平静道:“给你讲个少年郎独闯大漠的故事,从前有个少年,自小习武,功夫不错,他生在水乡,最喜欢的就是师父口中的大漠。八/九岁的时候,师父辞别,他听到了师父和家中长辈的谈话,说要回大漠,于是少年偷偷混进了师父搭乘的去往大漠的商队。”
金陵九忍不住睁开眼:“然后呢?”
裴折抬手覆在他眼睛上:“乖,闭上眼,听完故事乖乖睡觉。”
手掌下的睫毛颤动不停,裴折扯出个很淡的笑,继续讲道:“少年出了城就被发现了,他撒泼打滚求了很久,师父终于答应带上他,他如愿到了大漠。”
“大漠和水乡是截然不同的风光,少年惊叹不已,最让少年开心的是,他在大漠里见到了一个年纪相仿的小公子。小公子长得很漂亮,但是不太喜欢说话,整天看着远处的山,有时候一看就是半天。少年听师父说过,越过那座山,再走一个月,就能到达繁华的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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