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特蕾莎在闹铃第二遍响起的时候将其关掉,不满地推搡着身旁明明醒了却装死不管闹钟的男人,“喂,弗兰克,已经八点半了,你今天不去公司吗?”
弗兰克懒洋洋地抓了两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然后长臂一伸将特蕾莎揽进怀中,一边吻着她的侧脸一边回答道,“不去了,今天休息一天。”
“那要去陪爱丽丝吗?”
“不用。”弗兰克摇头,“她大概更想一个人待在酒店看电影。”
特蕾莎噗嗤一声笑出来,“啧,你是爱丽丝肚子里的蛔虫吗?问也不问就把人家代表了。”
弗兰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特蕾莎光滑的肩,眼睛望向屋顶的吊灯,“差不多吧,有时候我对她的了解甚至超过对我自己的了解。”
“我一直很好奇你们当初是怎么分开的。”他们认识得晚,对彼此的感情史都不甚了解。两人都不是喜欢纠结对方过去的人,特蕾莎虽然知道弗兰克之前和沉念已经到了要订婚的地步,但并没问过细节。
一开始是完全不在意也没了解的兴趣,毕竟和弗兰克恋爱与她和以往每一任男友恋爱没有任何区别,说是恋爱其实没多少爱,找个人泄欲打发时间而已。弗兰克对她来说并不特别,不过是一个身材长相都可以、能激起她性欲的男人罢了。
那时候特蕾莎没想到两人可以交往这么长时间,也没想到自己会真的爱上弗兰克。
弗兰克和她想象中并不一样。他公司总部与她公司相隔很近,两人在酒吧认识,从一夜情发展为固定炮友最后发展成情侣。特蕾莎最初以为弗兰克和她一样是个玩咖,然而后面有了更多接触后才发现弗兰克简直就是奇葩。每天生活两点一线,非必要的应酬基本不参与,不是工作就是在工作的路上。
但即便他很忙,即便一开始有性无爱,他也依旧体贴尊重。不管床上床下都以她的感受为主,每次出差会特意挑选礼物给她,有时甚至会手写明信片附带照片一起寄过来。他制造的惊喜从不浮夸,但足够熨贴。
两人都不缺钱,付出的时间和心意对他们来说远比金钱能买到的东西更珍贵。当然,不同人做同一件事的时间成本是不同的,所以心意比金钱珍贵这点绝不适用于任何人。
爱情是个很玄妙的东西,弗兰克和沉念在一起十多年,把对方已经视为生活的一部分,却依旧没能真的爱上对方;而和特蕾莎仅仅在一起半个月,就火速坠入了爱河。
是特蕾莎让弗兰克明白,喜欢不等于爱情,责任也不等于爱情,甚至爱也不等于爱情。他对沉念的爱是责任之爱,是亲人之爱,但并非男女之爱。
特蕾莎知道自己爱上的弗兰克是经历过另一个女人的弗兰克,他的细腻温柔体贴都是后天习来而非天生,于是难免会对那个能把他变成这幅模样的沉念感到好奇。
弗兰克有时也会跟她提起沉念,不过大都是因为一些具体的事情,言语间无丝毫暧昧。如此一来特蕾莎也不好特意问起两人过去。
今日恰好聊到这里,她也就顺势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其实谁也没说‘分开’,如果非要说出一个时间点,大概就是我和你上床后。”
特蕾莎惊诧道,“和我上床后?”她看到弗兰克的第一眼就被他身上的禁欲气质所吸引,或者说产生了一种征服欲。第一次做爱其实是在她的引诱下发生,但现在回想,弗兰克当时情绪正常,在床上的表现也很正常,完全不像是刚受到情伤的模样。
弗兰克收回手坐起靠在床头,“当时爱丽丝决定留在华国,虽然没直说,但我知道我们的关系大概是要结束了。”
“没记错的话爱丽丝是零一年底加入华国国籍,做决定肯定还要更早,而我们是在零叁年才认识的吧。”
弗兰克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但即使知道注定分开,感情上也没法立刻抽离出来。不管是不是爱情,但都真实付出了感情。”既然已经聊到这里,弗兰克不打算对特蕾莎有所隐瞒,他坦诚了自己当时内心的真实想法,“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我都难以对任何人提起兴趣。我以为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了,不会再跟谁相爱或是结婚。”
“所以说…”特蕾莎也从床上坐起,将背倚在床头,“和我做爱那次是你两年来第一次??”
“是啊。”
她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你不会是对我一见钟情吧??”
“现在回想,大概是第一眼见到你就被吸引了,只是当时并没那么觉得。”他顿了下接着道,“我是个很难将性与爱完全分开的人。”
弗兰克对待感情保守克制,在他看来,如果爱一个人,就应该做到身体的忠诚,一旦身体失去忠诚,爱也就随之消散。
和沉念分开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过性生活,虽然那时已经想明白两人之间也许不是爱情,但在彻底将沉念放下之前,他不想和任何人发生关系。
曾经他以为那个过程会十分漫长,但事实证明,有时那不过是瞬间的事而已。
当特蕾莎穿着银色亮片吊带裙走进他视线,柔若无骨的胳膊环上他脖颈,红唇微启老练地问出那句话时,郁结在他心中的东西突然就解开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从没说他是真的感谢特蕾莎,她像是一团炙热的火将他的生活点燃,她的出现填补了他过往的遗憾。
特蕾莎坐起来将头靠在他胸前,“和我讲讲你们曾经的事吧。”
“我以为你不会想听。”
她笑着反问,“为什么不呢?那是你的整个童年和青年时代。”
“唔,”弗兰克将被子往上拉了拉,“那要让我想想该从什么地方说起…”
沉念母亲胡茉莉曾是他家庭教师。
做他的家庭教师其实不是件容易的事,胡茉莉之前已经换了几轮,可胡茉莉一做就是五年。她严谨专业但又温和包容,专业能力和共情能力同样强。
胡茉莉是一个很白很瘦的女人,看起来很温柔,甚至有些柔弱,但了解她的人都不会把她和弱挂钩…她的强大体现在她永远不卑不亢的人格之中。
那时的沉念小小一只,总像个尾巴一样粘在胡茉莉身后。
在老艾格特许下沉念每次都会跟着胡茉莉一起来他家里,她很乖,从来不吵不闹,一本图画书可以翻来覆去看上一下午。
胡茉莉真的很爱这个女儿,即使这么多年过去,弗兰克也依旧可以记忆起胡茉莉看向沉念的眼神,那是独属于母亲的目光,里面倾注的爱意浓得可以化为实质。
那时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是羡慕的。
他也有自己的父母,可惜他们之间的结合不过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生下他后就把他丢给老艾格各自奔向新的生活,而他们的新生活里并没有他哪怕一毫米的位置。
他从出生就拥有数不清的财富,却从未拥有过纯粹的爱。
谁都不知道他曾幻想过胡茉莉是他母亲,那是一个十岁少年心底最隐秘的渴望。
沉念在外面一向很安静,不过见面次数多了,两人还是熟了起来。虽然年纪差了近七岁,但软绵绵又听话乖巧的小姑娘还是很招人喜欢的,弗兰克也不例外。
每次沉念来他都会让人准备水果点心和一些市面上不容易寻到的图画书。沉念会甜甜地对他说“谢谢”,还会给他带来跟胡茉莉合作完成的饼干蛋糕,之后大大小小的节日他都能收到对方的礼物和明信片,十二岁生日时更是得到了沉念花费一周亲手拼成的巨型乐高飞船。
那飞船至今还完好无损地摆放在他的书房里。
胡茉莉也好、沉念也好,她们对他没有任何要求,她们付出情感和时间只是单纯希望他开心且能从他的开心中收获开心。
那几年是弗兰克整个少年时光中最为愉快的几年,他总是期待胡茉莉的到来,期待沉念会带给他怎样的惊喜。即便后来不再需要家庭教师,他也依旧跟胡茉莉和沉念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得知沉爱华夫妇车祸去世时他比任何人都不愿相信,他第一次感到心被撕碎是怎样一种感受。
“说来好笑,那时我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必须拿到爱丽丝的抚养权,我不想将她交给其他人。”
“为什么呢?”特蕾莎有些疑惑地扭过头,“那时候你十六岁,应该不会那么早就考虑结婚这种事吧。”
弗兰克失笑道,“当然不会,爱丽丝才八岁,我是想照顾她一辈子,但跟男女之情无关……其实可能因为见过老师是怎么对她的,所以总感觉任何人都做不到对她那样好。还好爱丽丝父母选定的临时监护人是我远房表叔,不然想把她接回家难度要大非常多。”
“之后呢?”
“之后我们就名正言顺生活在了一起啊。”
“那你什么时候爱上的她?”
“可能我从来都把喜欢和爱搞混了。”弗兰克呼出一口气,“后来想了想,我与她年龄相差那么多,如果在她还没成年的时候就产生爱情才有些奇怪吧。”
特蕾莎客观道,“你认识爱丽丝的时候她才叁岁,相处十多年产生感情一点也不奇怪,误以为是爱情也没什么奇怪的。”
弗兰克穿上睡衣将扣子扣好,搂过特蕾莎吻了下她额头,“好了,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好不容易空出一天时间不要浪费了,你说吧,是逛街看电影还是去邻市的公园?”
特蕾莎翻过来骑在弗兰克身上将他重新按回床上,“我觉得都不好,难得有空闲就应该在床上待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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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一下,这里其实是借弗兰克的口说出“爱与欲”在本文的关系,没有爱可以有性,但有了爱就一定会克制,如果嘴上说爱,但还能无所顾忌和别人上床,那就是不爱,前面赵秋生和别人上床,但看到女主会心虚,就是因为他对女主介于爱与不爱之间……这部分灵感来源于《挪威的森林》,男主人公中间的禁欲就是源于爱(个人解读,无参考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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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何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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