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淡去,露出天边一道淡银色的鱼肚白来,不远处,神农默然地看着冲天的血气和煞气,长叹一声说道:“明知道他的罪孽,你却依然只是打算将他封印吗。”
他的身边,林谟不知何时显现出身形来,任由林天魁对着一团火焰疯狂发泄,他只是轻声答道:“我们和他是一类人。”
“可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为什么?”他平静地问出这三个字,只是将脸上的两行清泪快速蒸干。
“他动用了杀伐的力量,我已经镇压不住他了。”林谟带着一丝苦笑地说道,“一开始我还有一点把握,利用吞噬大道的力量配合符阵,说不定能够在他施展出杀伐道兵前将他强行封印,让他在黑暗以及绝望中清醒一下自己的脑子。”
“但你的出手打乱了我的计划,您老一上来就用假天道试图将他镇压,本意虽好,但你的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欺骗我的耳目之上,所施展了封印简直比纱窗还要漏,他要突破不难,但前提是动用他那把压箱底的宝物,而他一旦动用了杀伐了力量,我就完全失去了控制他的可能,我可以同情他,我可以怜悯他,但一旦我我发现自己阻止不了他,我就只能……”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将他镇杀。”
“吼,感情还是老夫害了我这个逆子喽。”苍老的脸庞皱在一起,神农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林谟没有丝毫表情,飒然的身影突然挺立了起来,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子变得如山,如海,如天一般厚重,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他缓缓地伸出手,天空中灰暗的云彩顿时化为一道方圆万顷的漩涡,深黑的漩涡中不时闪过一道炽烈的白光,伴随的震天的轰鸣,使得万物匍匐在地,不敢移动分毫。
“是”林谟沉声说道,不带丝毫避讳,一道黑色的涟漪从天那边荡起,似倒放般缓缓收敛,却又越来越快,直到最后,所有的深邃凝聚在林谟掌心,似无穷无尽般的能量被他轻描淡写地一把抓住,“因为我不得不动用另外一股力量,一股无法同情林天魁遭遇的力量,一股绝对无法承认林天魁存在的力量。”
这股力量是,天道。
世界,必有其规则,是为天道。
他在大阵中心时就说过,在晋升地仙之后,他有把握得到裁决或者天道两者之一的唯一性,使得实力在上一个档次,裁决,裁决心中之善恶,是以林谟本心为主导的强大力量,是雷霆的极致,是心念的极致,是情感的极致,但天道却完全相反,天道是仅次于世界之道的恐怖力量,冷漠,决绝,他所拥护和掌握的,只有开天辟地之前就已经沉淀下来的规则,或者说他就是规则本身,是至高无上的君王,不允许任何存在忤逆他的意志。天道几乎是最强的先天道法,即使是为他所承认的林谟也只能在一定范围中使用和影响他,而绝不敢跨越天道所划定的一道道雷池。
而杀伐之道的存在,就是天道所决不能容忍的,最大的雷池。
刑天不是不能得到杀伐的认可,而是他不敢,杀伐的存在实在太伤天和,以万千生灵血气温养的法则,是天道绝不愿意看到的存在,第一位杀伐成道,不,或者说第一个创造出杀伐之道的人,在将这道后天法则烙印世界之后,就被天道在第一时间给劈死了,而他所造成的杀孽,可能连林天魁的一半都不曾有,林谟一旦动用了这股力量,便不可能有所保留,天道的愤怒会将发狂的林天魁直接碾压成齑粉,不留一丝情面。
“呼——呼——”
他抬头看向天空中那簇深邃的漩涡,喉咙中发出阵阵不属于人类的嘶吼声,血红的裂缝几乎遍布他整个身躯,林天魁似乎随时随地都会变成一地的尸块,清光在他眼中一闪而逝,他似又找回了一丝理智,拼命地捂住自己逐渐咧开的嘴巴,如同恶魔的口器一般,透过他手指的缝隙散发着瑰丽可怖的血光,林天魁眼中血泪滚滚流淌,阵阵混合着人类哽咽的嘶吼声回荡天宇,有着说不出的伤感与绝望。
“老……吼——!老师!……啊——!!!”
“别动。”只见泛着星光的锁链蹦出,将再也忍耐不住的神农镇压在黑玉戒指之中,林谟看着神农扭曲的脸庞,不忍道,“信念崩塌,杀伐已经侵蚀了他的理智,现在立于你面前的是个披了人类外皮的大道之灵而已。”
看着逐渐安静下来了的血衣少年,林谟手指微微颤抖,却依然轻声说道:
“林天魁,已经死了。”
纵横老泪的干枯脸庞慢慢地抬起,神农带着莫大的绝望和悲苦,看着那平静下来,似乎已经恢复正常的林天魁,用自己平生最轻的声音,小声地嗫嚅了两个字,
“……天儿?”
雷声轰鸣,他慢慢的转过头来,血色褪去,露出他如玉般美好安静的面庞来,他浅浅一笑,笑容中有诸多美妙,似人间谪仙般赞美这美好的世界,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狰狞,渐渐失去了清和,失去平静,失去了人类该有的模样,他的的嘴角咧到耳根后面,恐怖的裂缝布满他的狰狞的大嘴,微眯的瞳仁中只有最干净透明纯粹的……
杀意。
下一刻,伴随着神农撕心裂肺的惨叫,滚滚雷霆从深邃的漩涡中冲出,将那化身为人间厉鬼的林天魁彻底淹没。
第二百一十八章,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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