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允宏微微颔首。
    户部每年统计的民生情况，他都会认真看看。
    他也曾微服私访过，百姓过的虽然不算太富足，但也不算贫苦。
    他们唯一的苦，不是来自银子，而是来自于那些不法的读书人。
    这也是他，下狠手对付不法读书人的缘故。
    “尚书大人，好一个平摊收入！”
    林亦的声音突然响起。
    平摊也就是所谓的平均收入，听到宁尚书的这一番话，林亦对他的好感荡然无存。
    固然他是为了朝廷创收，可忽视民生跟现实，那就是无能的表现。
    “敢问尚书大人，朝廷征收的税收，读书人算在内没有？”林亦问道。
    “没……”宁子民心想，朝廷也想收，但管不到读书人。
    “但据我所知，陛下仁心，老百姓税收是根据收成，还有适当减免，服役还能免税，也就是说，老百姓其实没缴什么税。”
    “缴税的都是读书人的家族，还有商贾，豪门望族。他们的税收是按照家族规模以及家族品阶，和商贾的买卖收益催缴。”
    林亦早就在研究大衍律法的时候，看过相关的一些资料。
    他很清楚，大衍朝廷的主要税收大头都在大族手中。
    他们家族有不少读书人，根本不缺银子。
    “也就是说……尚书大人算出来的，不过是豪门大族平摊下去的税收。”
    “这就像是尚书大人你的收入，假如年俸禄十万两，而学生工钱百两银子，平摊收入是不是五万零五十两？”
    林亦看着户部尚书宁子民，道：“如此一来，学生的收入算不算富庶之家？”
    “换言之，户部算的大衍百姓收入，是不对的，尚书大人应该多去民间走走，去感受下真正的民间疾苦，而非在庙堂上，凭借毫无感情的文字，去揣度我大衍子民的收入。”
    林亦说完之后，便不再说话。
    原身跟着养父苏怀志，也是因为苏怀志本身是个书生，在私塾中能够赚点束脩，一年下来几十两。
    可太多太多的百姓，一两银子才是他们的平均收入。
    “老夫……老夫！”
    满头白发的宁子民，枯瘦的身躯抑制不住地颤抖。
    就连龙案后面的林允宏，也大为震惊。
    林亦说的，跟他想象的不一样。
    朝中大臣还有龙卫汇报给他的，也不一样。
    ‘皇儿是不是搞错了？’
    林允宏决定待会召陈敬之问一下，他是县令，也跟百姓打成一片，他才有话语权。
    “林解元，依你看，该定价如何？”
    林允宏看向林亦，当然也不忘安慰下宁子民，道：“宁尚书别跟晚辈一般见识，畅所欲言嘛！”
    林亦将心中不快吐出来后，心情才好受许多，先是跟宁子民拱手道：“尚书大人，学生见识浅薄，血气方刚，有冒犯大人的地方，还请见谅……但百姓确实苦。”
    “在学生看来，国强民穷是没有意义的，唯有民富国强，才是盛世！”
    “陛下！”
    林亦这时候才回答林允宏的问题，道：“依学生看，应当灵活定价，大衍百姓户籍，购买周报十文钱一份，每个户籍限量十份。”
    “官吏与望族与商贾户籍购买，则是一两银子。”
    宁尚书眼珠子一瞪。
    他说一两银子，林亦将他怼了一遍，对方反过来也说是一两银子。
    什么意思？
    哪怕林允宏也愣了一下，皱眉道：“此意何为？”
    林亦有他的想法：“这只是学生一个浅薄的想法，学生希望大衍周报，除了告诉老百姓朝廷的所作所为外，也希望能够为他们带去一些收入。”
    “一两银子对于官吏和商贾以及望族来说，不值一提，但是越有钱的人越吝啬，一份周报一两银子，他们肯定不会买。”
    “那他们就会瞄准老百姓手上的周报，总会以二十文，或者三十文的价格抢着购买。”
    “老百姓购买周报，能倒卖的，还能从有钱人那里赚一截，学生觉得挺好，把控好就行……”
    他们是卖报的！
    林允宏愣了一下，旋即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可是老百姓买了十份，有钱人买一份就够了，那老百姓也亏了啊？”
    户部尚书宁子民点头道：“臣也是这么想的，林解元想的太简单了。”
    林亦没有回答，而是朝着林允宏拱手，道：“学生请陛下赐名！”
    “要朕的名字作甚？赐给你！”
    林允宏不知道林亦的想法，但还是笑着执笔沾墨，在宣纸上写下他的名字。
    林亦接过后，吹干墨迹，道：“谢陛下，学生觉得在这周报最末尾的‘主编：’二字后，印上陛下的名字……想必大衍官吏跟那些有钱人，肯定会抢着买吧！”
    “他们倘若不从百姓手上购买，那从官府衙门手上，这对朝廷来说，何尝不是一笔收入？”
    嗡！
    宁子民脑瓜子嗡的一声，感觉快要裂开。
    哪怕是林允宏，短暂的惊愕之后，更是忍不住大笑起来，道：“皇……咳，林解元此举有点意思。”
    “陛下，不妥，国君之名，岂可流入民间？恐遭人亵渎！”
    宁子民瑟瑟发抖。
    林亦道：“并非要陛下亲笔书写，大衍周报的主编，学生认为非陛下不可，这代表是陛下签发的周报，昭告天下。”
    林允宏暗暗点头道：“大衍周报若能为百姓带来一些收入，倒也不是不行。”
    “不过，朕刚才字没写好，朕要重新写。”
    唰！唰！
    林允宏这下认真地写上了他的名字，交给林亦道：“林解元，就依你的想法去办，朕支持你！”
    宁子民眼珠子瞪如铜铃。
    这小子……为何如此得陛下的偏爱？
    “是！”
    林亦就知道陛下会答应，只要他站在百姓的角度，有利于大衍社稷的。
    那么陛下肯定会支持他。
    真好！
    践行宏愿，难度系数：-1-1-1-1-1-1……
    林亦随后告退。
    户部尚书宁子民，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林允宏却摆手制止道：“朕知道你的能力与忠心，日后有机会，可以跟林解元去民间走走……”
    宁子民泄气，轻叹了口气，道：“臣遵旨！臣告退……”
    宁子民退下去之后。
    林允宏开口道：“宣工部郎中陈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