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刚一睁眼，只见头顶一张丑绝的毛脸雷公嘴。他像一只被踩住了喉咙的公鸡，噶咦一声，抽过气儿去。
    齐天大圣孙悟空蹲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拍着腿疯狂大笑，笑得外头的树杈抖了三抖。
    “这小子我喜欢！我喜欢！”
    猴子蹭一下窜过去，蹲到了楚天面前，“嘿，小子，你可认得我？”
    楚天头顶的呆毛都给他吓萎掉了，整个人已经进入了假死状态，所有的应答都只不过是条件反射。
    “认识。”
    “那你说说，我是谁？”
    “齐天大圣孙悟空。”
    孙悟空如何瞧不出这孩子眼中的空茫，已经一副要抽过去的模样。嘿嘿一笑，他跳远了一点，给这娃一点儿反应空间。
    楚天还重复着那七个字，然后忽的拔高了声音，“齐天大圣孙悟空？？？！！！”
    “干什么！号丧呐！”阿顾一脚踹开了大门。
    杨戬摊了摊手，示意和自己无关。
    阿顾皱着眉，刚又想喷两句。楚天一个咕噜从榻上滚了下来跑到她旁边，手舞足蹈，把自己折腾成一个跳大神的疯子，嘴里支支吾吾，激动得没能吐出一个字。看不过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阿顾一把把他扯回去，按着楚天的肩膀让他坐了回去。
    孙悟空还坏心眼儿地要逗他，凑过去，嘴里叫着：“是我，是我，就是我……”
    楚天倒抽着冷气，胸口收缩成了个漏风箱。上午没被咬死，现在回到这里要被吓死了。
    杨戬看着面前闹成一团，眼皮儿都没抬一下。
    噫~
    好坏！
    好不容易把胡闹的孙猴子给收拾安分了，阿顾好歹还记得待客之道。茶水点心总是要上的。楚天惊魂未定，被她抓着查看情况。
    “说说吧，什么感觉。”
    楚小天抽搭了一下，摊了摊手，实话实说：“感觉力量流失了。”
    阿顾嗯了一声，转了转茶碗，指着面前两位神话里的男声，“这是二郎真君，这是齐天大圣，你都认识吧。”
    “认识，”楚天老老实实地点头。在他上来前刚还出了部动画片儿，一众少女们跨越了种族偏见和生殖隔离，嚷着要给齐天大圣生真·猴子呢。
    他倒是不明白，出了什么样的大事，能让阿顾把这两位大佬都请到了自己面前。不过楚天一向乖觉，别人要说了，他才会去问去听。若与自己无关，他并不愿多加打听。这种小市民的生存法则，也是他明哲保身的手段。
    虽说现代社会，神神道道的东西似乎都少了。但你若是真踏足其中领域，就会发现和自己一样的同类还真不少。
    楚天想要自己一个人修炼，奈何老天总会为了锻炼此人心性，给他惹些麻烦出来。在他开始修炼的短短7年中，遇到些奇形怪状的人还真不少。
    而有人见识过楚天出手，感知此人强大，自然起了抢夺力量或者功法的心思。真说起来，这孩子的前半生也是一本跌宕起伏，缺少了女主角的传奇小说啊！
    虽然这传奇在他成仙后戛然而止，连那本引人垂涎觊觎的功法他都忘了叫什么名字。
    啊，所以到底叫啥来着？
    楚天的眉头打成一个海带结。
    “嘿，醒醒，”阿顾一个栗子赏在楚天头上，“你听我说话了吗？”
    楚天摸了摸额头，“抱歉，刚走神了。”
    “念你伤患，这次就不和你计较了。”
    阿顾塞了一杯味道十分奇怪的茶给他，“你第一次参加蟠桃会，就出了事，也算我看管不利。你是受害者，总是要知道原委的。”
    她这话一落，在座三个男人（猴？）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哦凑，好声好气和别人解释这事儿，怎么看都不像是这位的作风啊。她今天怎么了啊？
    余下三人的目光撞在一起，都感触到了彼此的疑惑。阿顾被这种你是不是被穿越了的目光一扫，脸皮都气抽抽了，压着喉头一段儿冲天炮火。
    “你到底听不听！”
    “听听听！”
    啊呀，这才对嘛！
    他们哪里晓得，阿顾这是有心摊牌，给楚天这小子以后鸡飞狗跳的生活打预防针。却因为心中那点儿良心不安，不晓得怎么开口，所以僵硬地转了一个话题。女人心海底针，哪怕阿顾的年纪足够被撑上一句老妖婆，那也不妨碍她这可随时可以复苏的□□！
    耐着性子和楚天说了瑶池宴上发生的意外，又解释了处理结果。阿顾终于算是没有之前那么慌张了。
    楚天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可怜了那三个孩子，”他的眼神暗了一暗，“我刚看到她们的时候，手牵着手，那么乖，还叫我小哥哥……”
    “七羽……姑娘会投胎转世……那她的女儿们呢？”楚天忽然抬起头问。
    她们的三魂七魄因为承受不住骤然暴涨的神力挤压，已经碎裂消散了。
    “嗯，她们也已经投胎去了。”
    楚天按住心口，笑了笑，“那就好！”
    看他这副样子，阿顾似乎想到了什么，心里有些难过。但是她很好地掩饰住了这点情绪，咳了一声，又说：“我本来就有请你们一会的意思，今天也算凑巧，便将之后的事情都说了吧。”
    她的语气郑重，楚天，杨戬还有孙悟空都坐正了，宁下心神细听。
    “楚天，我曾与你说过，带瑶池宴结束后，要你去地府当值，可还记得？”
    “嗯，我记得。”
    “如此安排原因有二，一则来是因为我身份特殊，你如果长期留在这里必会引起人的注意。二来，我想让你帮我查个事情。”
    二郎神握住了圈椅扶手，孙悟空一双眼睛射出精光。
    “帮我查清楚人间命魂失格，龙脉动迁的真相。”
    命魂失格！龙脉动迁！
    二郎神和齐天大圣同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楚天则一头雾水。
    “你们两个先不要慌，是想吓到人家么？”
    “嘿，老孙我方才问你，你用那般无所谓的语气应付。现在好了，竟直接告知吾等，龙脉动迁？！”
    “哈？我以为刚才那么说，已经给你做好心理准备了。”
    齐天大圣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比被念了紧箍咒还要疼。杨戬忍了又忍，“王母娘娘可知道此事？”
    “知道啊，”阿顾掀了掀眼皮，“她可比你们淡定多了。”
    “啊……比起这个，”楚天默默举起手，弱弱提问，“为什么，是我去？”
    孙悟空和杨戬看向优哉游哉的阿顾，谁想这姑娘就吐出六个字：“因为姐不方便……”
    这种答案是不会让人满意的。
    饶是二郎真君心性如此，也耐不得这姑娘的任性，不由道：“阿顾，你找我们来，自有让我们帮忙的意思。若是，你不能坦诚相待，恕我与大圣不能赞同你的做法。”
    杨戬本就不满阿顾为了楚天如此劳心劳力。方才在昆仑山，他原本只是借口和齐天大圣一起过来，看看阿顾好不好。杨戬猜到了一场闹剧的处理结果，会让阿顾不开心。便是一二句也好，她哪怕不愿接受，开口宽慰一下也好。
    阿顾驾云折返，问二人要不要一起来时，杨戬本意不愿前往。但他不来又能怎么办呢？继续看着这个姑娘疯了似的和自己的命途作对，然后遍体鳞伤吗？
    所以，杨戬妥协了。他想用自己的妥协换阿顾一个坦诚。只要阿顾说实话，不论以什么身份，他都愿意帮忙。
    可惜，阿顾比他想的还要倔强，还要嘴硬，还要惹人生气。
    孙悟空也知道阿顾这个不好的脾气。说她是傲娇，都有让这个形容词变成贬义词的意思。他虽然喜欢和阿顾一起胡闹，但这一回大圣可难得与二郎真君站到了统一战线上。
    “阿顾啊，求人要有诚意啊！俺老孙，可是很忙的。”
    看到对面三个人的眼里都写着不赞同，阿顾握着的拳头紧了紧。她已经习惯了自己面对一切。让她放下身段去求人，与生俱来能把人气死的骄傲根本不允许阿顾这么做。
    她忍了半晌，才猛地深吸一口气。
    “楚天，接下来的话，你都听好。听完了，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许往外说！”
    “是！”
    “之所以让你去做这件事，是因为……是因为这世间除我之外，可能只有你能找到龙脉在哪里了。”
    “什么！”
    “你看，我不说，你们让我说，”阿顾的眼中忽然浸润出点点泪意，眉间的那道红痕愈发艳丽，“说了，你们又是这个反应……奇怪了，你们不是应该早有察觉的吗？”
    杨戬和孙悟空的面色变得无比凝重。
    楚天又一次懵了，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自己变得这么牛逼哄哄的。
    “啊？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啊？”
    阿顾拿袖子遮住了自己的嘴巴，圆眼睛中滚出大颗大颗的眼泪。明明该是伤心的模样，可她那语气，却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因为，你可能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兄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