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现在是什么状态？”
    来到了海城的酒店之中，白鬼骑士团的人立刻集结到了欧阳队长的房间。
    他们每个人，都特别的关心鱼缸里的女孩，就连刚刚在楼下，连声跟那些迷茫的泥头车司机道了半天谢的叶飞飞也非常关心。
    鱼缸里的女孩，看起来很年轻，纤细，瘦弱，仿佛与很多年前欧阳队长他们认识的那个女孩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年龄显得更小，身体也更瘦削了。
    她身上没穿衣服，只是小小的一团蜷缩在鱼缸之中，对于欧阳队长等人的询问，以及被搬出来的举动，都没有半点反应。
    眼睛里只有茫然的空洞，似乎失去了对一切的感知。
    这使得欧阳队长等人，神情都不免有些错愕，他们成功的带回了自己曾经的队员，却不知道如今的她究竟算是什么。
    “她很早就被献祭，成为了图腾的祭品，并被带回黑渊。”
    小林哥仔细观察了一会，低声叹道：“那时候的她，就已经属于死去的人，但是，她又被我们带回了现实，所以应该处于死人与活人之间的状态。”
    “留在鱼缸里，她仍然会以黑渊中的形态存在，而离开鱼缸的话……”
    “或许，她会变成活人，又或许，她会像幽灵一样直接消散。”
    “我们，现在还不能冒这个险……”
    “……”
    欧阳队长神色凝重的点了下头，转头向着猪仔哥看了过去。
    小队里面，只有猪仔哥是死亡恶魔体系，而且他已经得到了地狱火，所以对死亡的事物，有着敏锐的感知。
    但猪仔哥却只是有些担忧的摇了下头：“我也搞不懂，我真实的位阶，只是第三状态，只是得到了死亡代理人的资格而已。”
    “严格说起来，只是半个死亡代理人。”
    “我可以利用地狱火烧掉黑渊，一开始进入黑渊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但黑渊里的事物，我搞不明白。”
    “……”
    “那就先带回废铁城吧！”
    欧阳队长沉默了半晌，也只能先做下了决定：“她本来就是特殊的女孩，当年黑渊君主一定要将她要走，也是这个原因，我们想要解决最终所有的麻烦，同样也要靠她，只不过，唉，我们这几年太懒惰了，因为我们一开始也没想过，居然有机会把她带回来，该做的准备，都没有做到……”
    “我们能回得去吗？”
    枪叔忽然开口，神色有些担忧：“这次我们搞的事情，太大了。”
    “基金会不可能没有察觉，甚至，有可能一开始基金会就在关注，他还会同意让我们回去？”
    “……”
    “基金会肯定是在关注的，不然你真以为凭着幸运，lucky就可以在网上搜索到黑渊君主的那么多资料？”
    欧阳队长呵的笑了一声，道：“只不过，我想这一次，我们是占了大便宜的。”
    “基金会一开始就是在有意的促成我们这次行动，甚至，想看到我们与黑渊君主杀个两败俱伤，只不过，有些事情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我们占了这所有的好处，但却保存了最完整的实力。”
    “所以，现在基金会的态度，应该会比较极端，要么立刻将我们扣下，要么，便是任由我们回去。”
    “……”
    他说着，直接看向了lucky姐，道：“去订票吧！”
    “回去的时候不用分开了，直接订高列的票，不管基金会怎么想，我们先带茫茫回家！”
    “……”
    lucky姐答应着，立刻去打电话了。
    众人心里多少都有些沉默，一些事情进展的太顺利，反而让人觉得不踏实。
    说起来有些离奇，但在这一刻，众人反而觉得，如果lucky姐说票定不下来，某些意外忽然出现，心里反而会舒服一些。
    可结果，却很符合lucky姐平时的做事风格。
    “订好了。”
    她神色似乎也有些茫然的转头，看向了众人道：“晚上八点便有一趟。”
    欧阳队长怔了一下，立刻又看向了鱼缸里的女孩：“那老枪去买个大点的箱子，把茫茫放进去。”
    “用托运的方法，应该可以把她送上车吧？”
    “不知道她这状态通过安检会不会触发警报……”
    “……”
    “不用……”
    正当众人对欧阳队长的这条对策有点牙疼的时候，旁边的lucky姐却有些迷茫的道：
    “我只是一个电话打了过去，便直接订到了特殊高列的票，接线员给了最高的权限，一切免检，序列号便是：白鬼。”
    “？”
    小小的房间里，所有人表情都有些丰富。
    “一切免检……”
    他们自然也知道，这是基金会特别行动人员才有的特殊待遇，但是，白鬼骑士团这一次来海城，本来就不是以基金会调查员的身份过来的啊，退一步讲，就算是以废铁城治安小队的身份过来，那别说有特殊待遇了，甚至他们直接就会以擅自离岗与进入第二城防线的理由被扣押与调查。
    但如今……
    “我们什么时候有了基金会的高级vip待遇了？”
    “……”
    “完蛋……”
    欧阳队长则是在懵了半晌之后，无奈的认命：“基金会果然开始对我们警惕了……”
    “他们毫不掩饰知道我们就在海城的事实，还默默给开通了特别权限，这是担心我们还要在海城搞事情？”
    “这倒证实了我们的猜测啊，基金会现在肯定也处于决策混乱之中，有某些重要的事情让他们措手不及了，他们需要一定时间的冷静与分析，在这种况态下，最怕的就是他们还没有清晰决策时，便又生出新的事端，因此干脆给我们一定的便利，先让我们回去了废铁城再说……”
    “……”
    众人同时叹息：“唉……”
    每当待遇又提升，名声更响时，众人便觉得心里压力特别大。
    “那怎么办？”
    “收拾东西先回去吧，特殊高列也不是谁都能坐的……”
    “起码得是刑天小队那个级别，才能随时登上特殊高列吧，我们也算多了点体验……”
    “……”
    “小魏怎么办？”
    枪叔忽然有些担忧的开口：“他还一直没回来，我给他打电话时没有信号，发送了信息，也直到现在都没有回复。”
    “先不要打扰他。”
    欧阳队长摇了下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他应该在我们离开之后，又回黑渊去了。”
    “他有些东西，不想被我们看到，我们看到了，也不见得是好事。”
    “将我们的行程发给他，等他主动过来汇合，如果时间到了没有过来，那我们就先回废铁城。”
    “他总不能连张车票都买不起。”
    “……”
    众人听着，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踏实：“留他自己在这里，就不担心出事？”
    欧阳队长有些无语的看向了众人：“你们是担心他出事，还是海城出事？”
    众人都觉得欧阳队长说的似乎很有道理，但心里还是不太放心，尤其是猪仔和叶飞飞。
    倒是欧阳队长说完了这句话后，便也不由感叹着看了一眼窗外。
    诺亚的影子，已经彻底消失了。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欧阳队长知道，诺亚是个胆子很小的家伙，也特别擅长逃跑。
    但是，他总感觉，诺亚在经过了黑渊事件之后，一下子变得乖巧，又逃得很远，不是因为基金会的关注，或是黑渊君主的溃败。
    身为曾经的猩红祭坛，也就是猩红之神的使者，它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
    ……
    此时的魏卫，心情并不怎么好。
    按理说，吃了三万一席的路边小饭店，又找到了力量的核心，他应该挺开心才对。
    但偏偏，内心里的某种空洞感，始终影响着他。
    行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他久久的沉默，并且感觉周围的安静，以及那些努力隐藏着的，窥探的目光，让他不太舒服。
    “先去找队长他们吧！”
    缓步行走了很久，他轻轻吐了口气，看着手机上的信息，准备先去酒店跟他们汇合。
    总有些时候，人会忽然间认识到自己，但这种认识，带来的并不一定是升华或是豁达，而是某种伤感。
    在来到黑渊之前，魏卫还曾经因为偶尔产生的事件熟悉感，而感觉苦恼，不知道为什么在经历那些夸张的事件时，自己居然会有一种感觉曾经经历过的感觉，甚至有些厌烦，直到这一次，在黑渊之中，直面死人的世界，看到了已经被埋藏在黑渊里的垃圾山，才像是被人强行唤醒一样明白。
    力量层面上，他发现自己更进了一步。
    第六状态的晋升，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因为该做的仪式与祭品，都已经做过了。
    甚至说，更深层次的逻辑，也有唾手可得。
    毕竟，垃圾山已经得到了，神座就在眼前，自己只需要坐上去，就可以获得让人恐惧的力量。
    但为什么，如今的自己，心里只有失落感呢？
    他想找人聊天，但又觉得，这样的话题，是不应该和欧阳队长他们聊的。
    所以想了一会，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挂在腰上的人头挂件。
    此时的它很安静。
    不久之前刚发过誓说再也不会装死躲着自己的它，此时死的很彻底。
    魏卫有些不满，只是盯着它。
    于是人头挂件闭着眼睛，闭着，闭着，眼角似乎有些湿润了。
    “伟……伟大的主啊……”
    它开口时声音里满是惊恐与慌乱：“我承认我之前，偶尔会跟你说话时不那么注意言辞……”
    “但是……但是你得相信我，我对你是绝对忠诚的……”
    “……”
    “？”
    魏卫有些无奈：“你正常点！”
    “是你不该这么正常好吧……”
    人头挂件心里腹诽着，嘴上却严肃道：“主说的对，我该正常一点，我愿意为你献上我的一切，只求取悦到伟大的……”
    “你再这么说话，我就把你丢进马桶里……”
    “那我也是甘之如饴的，如果您喜欢，我甚至可以在马桶里给您表演一下漩涡求生……”
    “……”
    这一下子倒是让魏卫感觉无语了，沉默了一下，才叹道：“你被吓到了？”
    “搁谁不会被吓到啊？”
    人头挂件仿佛被触动了内心里最敏感的一弦，慌张道：“以前我以为你是太子夺位，没想到你居然是微服私访……”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魏卫尝试着理解了一下它的思路，却发现自己很难代入这种意境之中。
    “之前，你……不，是您，其实一直在戏耍我这颗可怜的，早已经没有了生命的死人头？”
    “……”
    人头挂件小心的问着，眼神多少有些飘乎。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明明什么都应该明白啊……”
    人头挂件哭丧着脸：“但你之前却经常表现的什么都不懂……”
    “而且……”
    它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直接坦白：“我的人品也让我内心一直倍受煎熬，我必须承认，之前确实在某些微不足道的事情里，稍稍骗了你一点点……”
    “但我相信，伟大的你，肯定不会介意的……”
    “……”
    魏卫一下子有些警惕：“哪些事情？”
    人头挂件纠结了一下，想否认又不敢，只能承认：“稍微有点多，我一时不知道该说哪个……”
    魏卫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呵……”
    “但我保证，以后肯定不会了。”
    人头挂件表现的特别诚恳：“你说啥我就回答啥，你心情不好了把我扔出去咬人都行。”
    “我会考虑一下的。”
    魏卫点头记下了这句话，自己却又犹豫着，过了一会，才道：“但我并没有你所说的那种感觉。”
    人头挂件呆住了：“啥？”
    魏卫缓步向前走着，明明是在现实之中，但眼前的街道，却黑暗又漫长，两侧有着高大的梧桐树与孤伶伶的路灯，仿佛没有尽头。
    他思索了很长一段时间，道：“那种应该什么都知道的感觉。”
    “我曾经对一些问题，产生过熟悉感，面对更多的问题，我也有种感觉，似乎参考答桉就在手边，我随时可以打开来看。”
    “但是，我内心里又并不想去看，因为我觉得那不是我想要的东西。”
    “我看到了左边的路，也看到了右边的路，我觉得每一条都可以走，但我又并不想去走……”
    “……”
    听着他似乎有些苦恼的话，人头挂件懵住了，好一会才小心道：“你迷路了？”
    魏卫噎住：“你有没有觉得，面对我提出来的问题，你理解的太表面化了？”
    人头挂件忍不住小声吐槽了一句：“您有没有觉得，跟我讨论这个，有点超纲了？”
    “好吧……”
    魏卫被它反问的有点哑口无言，只好坦然道：“跟白蝠对话时，我说谎了。”
    “我确实产生了迷茫。”
    “在我的感觉中，我一直都没有变过，但空中那只眼睛，还有面对黑渊里的垃圾山上那些影子时，又告诉我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
    “这个……”
    人头挂件其实隐约猜到了他现在的状态，只心内心里更为紧张：“传说的猩红恶魔，是一代又一代更新的。”
    “按理说，每一代的猩红，都会更强大，直到真切的找到那个最终究的逻辑。”
    “但这一代的猩红，似乎真的出了问题？”
    “每一代的猩红，都会推翻以前的自己，只是，这一代，却推翻的过于彻底了？”
    “他走不回猩红的老路了……”
    “但他又无法真正的回到作为人的那一条路上……”
    “所以关键问题在于……”
    “……”
    人头挂件差点因为这个问题而崩溃：“他不仅疯了，还迷茫了？”
    “那么……”
    “我该告诉告诉这个初生的神，他其实疯了这个事实，又不会被他算账的？”
    “……”
    它斟酌着，却只能内心小心，装作严肃的回答：“你现在是什么位阶？”
    魏卫思索了一下，道：“猩红主教！”
    “可能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吧……”
    人头挂件小心的道：“咱们之前不是说了，需要有人传教，制订教义了吗？”
    “你都是主教了，身边却一个教徒也没有，是不是感觉有点寒酸？”
    “……”
    魏卫纠结：“正常来说，是不是应该先有教义才会有教众？”
    “那是正常来说，你又不正常。”
    人头挂件心里腹诽了一句，面上却严肃道：“先做了再说！”
    “我愿意成为这个传教士。”
    “相信我，只是为了出去宣扬你的理念，让更多的人信仰猩红……绝对不是为了逃离你的身边！”
    “……”
    “确实该走这一步了。”
    魏卫听着，居然非常认同，道：“之前交上去的申请，现在也该批下来了。”
    人头挂件小心道：“如果人家没给你批呢？”
    “送点礼？”
    魏卫想了想，道：“再说我上面也有人啊，那么多关系在呢！”
    人头挂件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想多了：“一个这么擅长把自己当人的神，还有什么好怕的？”
    而在这时，仿佛真的已经想通了所有问题的魏卫，心情也好了起来。
    他掏出了枪，轻轻的用枪托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然后收了起来，这时脸上已经重新露出了温和而且灿烂的笑容：
    “一步一步走下去就是了，想这些有什么用呢？”
    “现在的我掌握了猩红骑士位阶的力量，也可以随时成为真正的猩红主教，甚至连进入更高位阶的核心都准备好了。”
    “还有什么事情是我做不到的呢？”
    “……”
    这么想着时，他脚步都轻快了许多，任意漫步，便已经在人头挂件的导航下，来到了欧阳队长他们入驻的酒店。
    然后他很快就懵住了：“他们走了？”
    “为什么不等我？”
    “我就是回黑渊收了座垃圾山，又在街上散了会步而已啊……”
    “……”
    身为堂堂的猩红主教，拥有着令人恐慌的力量，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己做不到的？
    起码买票回家这件事做不到！
    有些恐慌的魏卫重新回到了大街上，努力感应了一下，发现就连诺亚的气息，都完全无法感知，它似乎已经躲得很远。
    这下就连偷渡回去都不行了。
    这时彻底陷入无解难题的他，再次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些许的迷茫。
    大概困扰着每个人的两大终极问题，一个就是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该往哪里去。
    另外一个，就是我吃啥，我住哪，我怎么回家吧？
    ……
    ……
    正在魏卫彻底陷入了迷茫时，角落里，几个鬼鬼祟祟的影子盯了他好久，终于大着胆子冲了出来，明晃晃的匕首抵在了魏卫的胸口：
    “兄弟，给点钱花花吧？”
    “……”
    呆滞了半晌的魏卫，忽然满脸惊喜。
    原来自己真的不需要迷茫的，答桉就在眼前，就在这个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