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连抄了好几个贪官的家产,加起来比你花出去的银子多多了。”林玄英笑道,“这一次皇上总该不心疼了。”
凌戟弯了弯嘴角:“不心疼,该头疼了。”
林玄英点了点头,摸着下巴道:“抄出来的财物也太多了些,皇上不会高兴的。”
半个时辰之后,皇帝额头上绑着药带出现在朝堂之上。两个大大的龙黑眼圈难掩憔悴,布满红血丝的龙目阴狠地看着朝堂众臣子,让欢欣鼓舞以为皇帝定会龙颜大悦的大臣们顿时战战兢兢。
☆、第67章 吃醋
皇帝一双龙目向朝堂下分站两列的官员扫视了一圈,看得众臣子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生怕被皇帝迁怒了。
这是怎么了呢?明明大堤守住了,雨过天晴了,贪墨案也完满告破了,抄出来的贪官家财将筑堤花出去的银子全补上了还多出了不少充入国库。
这么多天大的好事,皇上难道不该龙颜大悦吗?可是为什么皇上却这么生气?简直匪疑所思啊!
怪不得说伴君如伴虎,这么喜怒无常的皇帝更是猛于虎啊!
众臣低头装鹌鹑,连向来胆大包天的神武侯也低着头缩在后面。平常敢撸老虎胡子原来是因为仗着皇帝心情好,如今该他出头了他却缩了,真是令人鄙视!
凌戟泰然自若地低调地站着,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皇帝的声音在朝堂上缓缓响了起来。
“爱卿们,你们知道朕现在在想什么吗?”
我们哪里知道?
谁也不敢出声,朝堂上一片静寂。
好在皇帝也不想等他们回答,自顾自继续道:“朕想的是――”他又一次环视着自己的忠心臣子们,下一刻却勃然大怒,抓过内侍递过来的茶盅一把扔了下去。
“朕想的是,不知道堂下站着的各位,还有几个没被抓出来的大贪官哪?!朕真是恨不得马上把他们全部揪出来,亲手掐死!”
众臣子听得心里一抖,连忙跪了下来,齐声劝道:“皇上息怒。”
“息怒?朕如何息怒?!”皇帝扶着额头怒道,“你们知道国库存银是多少吗?神武侯打了胜仗运回金银珠宝无数充盈国库,国库里也不过数千万两白银之多。朕以为朕已经很有钱了,还每天沾沾自喜,心满意足。没想到啊没想到――”皇帝颤着手指点着堂下臣子,“没想到仅仅一个工部尚书的府里就抄没出一千多万两巨财!一千多万两啊!到头来你们一个一个都比朕有钱,朕才知道,原来朕不过是捡了你们吃剩下的!平日里还在朝上哭穷,跟朕伸手要银子!朕费尽心思筹了款交给你们,结果呢?!到底有没有十之一分的银两用在朕的江山,用在朕的百姓身上!有没有?!”
皇帝重重地一拍桌子,吓得众臣更加惊恐慌乱。没想到抄出来的钱财多了居然也会让皇帝发这么大的火,甚至还有迁怒的趋势,果真有那些手脚不太干净的官员,这会儿心里只剩下害怕了。
“国之禄蠹!”皇帝最后掷地有声地怒斥一声,连退朝也不喊,骂了个痛快就转身回宫去了。
林玄英和凌戟相视一眼,各自吁了一口气。
贪墨案尘埃落定,抓出来的级别最高的大臣也就是崔如诺。
林玄英在工部任职日久,对崔如诺还算有些了解。崔如诺是个道貌岸然的假道学,虚伪小人,却没有那么深的心机做成这样的事。
“最后还是没能把背后的那些人揪出来。”林玄英举着酒杯叹道。
此时正是秋日午后,天高气爽阳光灿烂,几人在神武侯府的湖中亭里摆上小宴,一起小酌几杯。
“当初平国公府遭人陷害,听说那崔如诺在朝堂上没少扇风点火。”方越棋冷哼一声道,“想来也是受人指使。敢把手伸到平国公府头上的,至少也是勋贵世家以上的家世背景,哪有那么容易被揪出来。”
林玄英摸着下巴瞅了瞅他:“行啊,不傻。”
方越棋瞪了他一眼,懒得与此人作口舌之争。
方越棋坐在亭子边缘的石条凳上,望着下面的湖水出神。
凌戟凑过来,捏起一点鱼食撒到湖里,金灿灿的鱼群立刻从四周涌了过来,搅得池水泛起一阵阵涟漪。
“少爷想什么呢?”凌戟问道。
在方侯爷的努力周旋下,凌夫人早已放弃了给凌戟安排亲事的企图,也不知道方侯爷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凌戟除了在心里默默地谢过了方侯爷之外,也没有再多的表示了。
现如今郑茉芳倒果真成了神武侯府里名正言顺的大小姐,凌夫人的诰命也御封下来,渐渐的也能收到其他贵妇人发来的请贴。凌夫人每每带着郑茉芳出门拜会,结交京中小姐,也相中了几个不错的甥女婿人选。
他的小少爷也该放下那桩心事了才是,怎么还是这样闷闷不乐呢?
方越笙抬眼看着他,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道:“许如信派人送了请柬给我。”说完拿出一封信来交给凌戟。
凌戟果然皱起了眉头。
方越笙本来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凌戟。凌戟每天忙于政事,他自己无所事事坐享其成就罢了,还要拿这些私事让凌戟烦心不成?
只是终究心里藏不住话,他也不知道如何应付许如信这个昔日好友,更不想瞒着凌戟做什么事,最后还是全盘托出。
凌戟打开信笺来细细阅看,许如信在信里措辞恳切,不住地赔礼道歉,又讲了许多两人旧日交好之事,最后便是恳求方越笙的原谅,希望恢复两人情谊。
凌戟看得越来越火大,信上面的字渐渐化成一顶顶绿色的帽子在他眼前不怀好意地飘来飘去。
神武侯如何能够容忍!
凌戟面色不变地折起信笺,捏在手里,看向方越笙道:“少爷是什么想法?”
方越笙咬了咬唇。要说看了信之后没有一丝触动是不可能的,毕竟与许如信那么多年的至交好友,他又在信里讲了那么多陈年旧事,有些方越笙自己都不记得了的事,他还能将那时的细节一一道来,感慨万分。其他的都可以伪装,只是那些多年前的锁事,必然是真的有心才能记得那样清楚。
凌戟看着方越笙迟疑的脸色,墨黑的眼眸当中已经渐渐酝酿起醋海涛天。
他的声音越发温柔起来:“笙儿在想什么,不愿意让我知道吗?”
方越笙轻叹了一声:“没有什么要紧的,只是想起了些陈年往事。不管许如信是抱着什么心情写的这封信,他的忏悔是真情还是假意,这些都跟我没什么关系了。平国公府落难之事我就已经看清了这个人,心性凉薄,不值得结交。”
凌戟转瞬间便开心了起来,阴沉沉的眸子里复又清明柔和起来,他拉起方越笙的手,将那封信放到他的手心里。
“笙儿说得对,这种小人不值得你费心。这封信就撕了它吧。”
方越笙看着手里那厚厚一沓的信纸:“这么多,撕起来多费劲,拿回书房交给小厮烧了就是。”
凌戟笑了笑道:“那有什么意思?还是现在撕了的好。”
现在撕了就有意思了?方越笙奇怪地看了凌戟一眼,分了一半给他。
“那你也来撕。”
凌戟正色推了回去:“还是少爷来撕。”顿了顿又强调了一遍:“少爷亲手撕完,我看着少爷撕。”
他柔和的面色当中却带着不容人违逆的坚持,方越笙疑惑地看着他,最后还是拗不过他,最后只坐在亭子边上一张张地撕起来。
“少爷撕得真好,真是冰雪聪明。”凌戟坐在一旁看着,温柔地称赞道。
正在亭子里喝酒闲谈的方越棋和林玄英被他二人这边的动静吸引着看过来。
方越棋看着凌戟那副模样,恶寒地摸了摸手臂:“凌戟那是什么表情?!干什么呢这是?!把我小堂弟当什么了?我去看看!”
说完就站起身走了过去。
林玄英挟起一筷子小菜,怡然自得地坐着不动,果然不过片刻方越棋就一脸阴沉地走了回来。
“岂有此理!”方越棋一拍桌子,“居然都说我多管闲事!”
林玄英呵呵地笑了两声,一副看穿一切的神棍样。方越棋气不过,看林玄英还要挟菜吃酒,一把将盘子酒壶全部垒起来抱走:“吃吃吃,吃什么吃?!”
最后林玄英只剩下手里一双筷子,对着空空如也的一张石桌,十分无辜嘬了嘬筷头。
几天之后,凌戟和林玄英竟然在上朝的时候看到了许如信。
天色还黑着,官员的车马停在宫门外,从这里下马下车,开始由内侍引着往宫里走去。
许如信下了车,穿着笔挺的朝服,扯了扯衣角。
几人狭路相逢,站在宫门外对峙了片刻。
许如信笑了笑,伸手比了个请的手势,便率先拂袖而去。
在宫殿两旁暖阁内里等着上朝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又碰头了。
林玄英去和工部上司套近乎去了,其他官员也不敢来跟神武侯寒暄,此时便只有凌戟和许如信两人。凌戟完全不将他看在眼里,只是端着茶碗老神在在地啜着。
许如信不在意地笑了笑,在凌戟旁边坐了下来。
“凌侯爷,越笙在贵府上住得可还习惯?”许如信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面色平常地闲问道。
凌戟淡淡地瞟了他一眼,黑眸里暗沉沉地,一丝情绪也透不出来。
“关你屁事。”
☆、第68章 亲昵
许如信被凌戟这样驳了面子,却也没有生气,只是笑道:“神武侯好大的脾气。”
凌戟没有搭理他。
许如信道:“我和越笙之间有些误会,他毕竟和我幼时结交,情义深厚,我欲向越笙解释清楚,即便不能恢复如初,也要消除误会才好。”
“没有那个必要。”凌戟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袖,没什么兴致地回道。
“有没有必要,你说了可不算。”许如信道,“越笙再是落魄,骨子里还是骄傲的。你以为给了他一个容身之所,给了他荣华富贵,就可以将他完全管束起来,插手他的所有事务?越笙不会高兴的。”
凌戟撇了许如信一眼,眸中闪过一丝晦光。
“他会高兴的。”凌戟道,丝毫没有否认方越笙整个人由他接管的事实。
许如信手指一紧,面上不动声色地看着凌戟。
“况且,你见不到越笙,不是我管着他不让他见你。”神武侯撒起谎来也面不改色,“是他不愿意见你。”说完转身欲走。
“对了。”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少爷说,早在平国公府落难之时,他就已经认清了好些人的真面目。他说,你是个虚伪小人,不值得结交。”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如信面色阴狠,半晌狠狠地砸了桌面一下。
阳光明媚的午后,熙熙攘攘的街道。
神武侯府的马车停在了风景宜人的湖边。
雨过天晴之后,湖边画舫的生意又开始经营起来。
京城里的画舫自然都是干干净净的营生,只供达官贵人文人墨客用来泛舟湖上,观景赏湖之用。
凌戟早已租下一条船,船舱不算大,却布置得小巧精致,小茶炉上烧着热水,木桌和窗棂上还摆着带露的鲜花。
凌戟率先跨了上去,向方越笙伸出手来,扶着他也上了画舫。船家高吟一声,用浆撑着岸边,将船推向湖水中央。
方越笙将船舱里的帘子全部撩开,温和的湖风吹进来,鼻端都是温润的水气。
凌戟一身玄色直襟,坐在方越笙身旁,看着方越笙在舱里四处忙活。
方越笙从小坐船就不喜欢闷在舱里,总要把舱帘子都撩开来才算舒坦。如今只留了舱门的一道帘子垂掩着,隔断船夫的视线。
“少爷还是那么孩子气。”凌戟笑道。
方越笙忙活完了,坐到了凌戟身边,吁了一口气,倚靠在凌戟的身上。
“十八了还小啊。”方越笙笑道。
“在我眼睛还是小孩子。”凌戟摸了摸方越笙的头顶,慈爱地道。
方越笙猛地抬头看他,眼睛里闪过狐疑的神色:“你拿我当小孩子?”
凌戟点了点头。
“那你对我做那种事!”方越笙压着声音狠狠道,“看来老爷真没说错!”
“老爷说什么了?”凌戟笑问道。
“衣冠――恩恩。”方越笙模糊了过去。
他还是舍不得这样说凌戟的。
凌戟哦了一声,似乎若有所思。
方越笙见他这样,便有些着急了。他并不是要指责凌戟,也不是要羞辱他,一句随意的玩笑话,万一让凌戟心里受伤,岂不是他的罪过。
不是他太过紧张,实在是他前科太多,以前对凌戟态度恶劣的时候他没少羞辱凌戟。闹到如今一句玩笑话就担心会让凌戟伤心难过,也实在是他该还的因果。
“凌戟,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才不是――恩恩。”方越笙拉起他的手急道。
凌戟笑着看向他,方越笙着急地脸色绯红向他解释的模样,实在坦率可爱得紧。
这在以前,大概是许如信那厮才有的待遇……
凌戟抬手抚了抚方越笙的脸颊:“我懂少爷的意思。”
方越笙这才安静下来,看着面前的凌戟。以前他害怕与之对视的那双黑眸,现在却似乎有着异样的吸引力,让他一看进去就舍不得移开视线。
自从凌戟回到京城之后,除了不得不上朝的日子,他所有的闲暇时间都是和方越笙一起消磨。或是在府里腻在一起,或者一起出外游玩购物,如今整个神武侯府都对这些事见怪不怪,连方侯爷都懒怠管了,由得他们两个同进同出,越发暧昧起来。
“笙儿。”凌戟突然笑着低唤了一声。
方越笙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干,干嘛。”
“笙儿,你在我眼里,果真还是个小孩子。”凌戟笑着道,“否则的话,我不会每一次只是亲亲你就那么简单放过你。”
“你、你还想干嘛?!”方越笙紧张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期盼。
他对那些事的了解仅限于自渎,那也是因为年纪到了,再多的就是一片懵懂。以前他厌恶那些事,更加不想去了解,纨绔朋友们之间高谈阔论互相攀比的那些谈笑更让他觉得油腻得慌,连听都不愿意听。
可是惟有凌戟,让他生出再怎样亲近都觉得不够的贪心来……
凌戟笑吟吟地凑近他的耳边,薄唇微动,湖上的微风将那些喁喁爱语吹入耳中,方越笙圆睁着双眼仔细地听着,脸色却是越来越红,越来越热,直到最后连黑白分明的眼睛也染上一层水气。
凌戟说完,微笑地看着他,方越笙不自在地往座椅旁边挪了挪,指着他道:“你、你――太无礼了。”
凌戟无辜地道:“我面对少爷向来发乎情止乎礼,何来无礼之说。”
方越笙还以为和凌戟之间那些耳鬓厮磨的唇齿相依已经是亲昵的极致,如今按着凌戟所说的,好像还真的只是“止乎礼”了呢。
“我一直看着少爷。”凌戟靠近过来,抓着方越笙的手指亲了亲,面上尽是温和的笑意,“我一直在等着少爷长大,慢慢地从孩童长大成少年,一天天地继续长大……”
“我不是小孩子了。”方越笙低声道。
“少爷还小呢。”凌戟摸了摸他的额头,“我有的是耐心,等着少爷长大成人的那一天。”
方越笙抬头看着凌戟的面容。凌戟也只比他大了几岁而已,凌戟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早就成为方侯爷的得力帮手――不,也许那个时候府里的很多事情都是凌戟在给方侯爷出谋划策,毕竟比起一个袭了爵位的官员,方侯爷更像是一个不通俗务的文人。
在他的记忆里,凌戟似乎从来没有过小孩子的时候,从出现在他面前起就一直是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可靠的模样。
一直对他百依百顺,以他为尊,不管被他如何辱骂误会都从没有过一丝不平之气。
方越笙心中一片柔软。
他凑过去,与凌戟额头相抵。
“凌戟,我没有你有本事。”方越笙抿了抿唇低声道,“同为纨绔子弟,我甚至不如钟天耀他们有本事。现在还要靠着你来养我,我却一事无成。我每天都想找一些事情来做,证明自己也是有价值的,可是,事情做得越多,我越发现自己的才能如此平庸。”
“少爷――”凌戟皱起眉头。
“但是,”方越笙紧赶着说道,“但是,有一件事只有我能做到。”他抬起手臂搂住凌戟的脖子,轻声道,“原来只有我才能让你开心,即便我只是一个无能的纨绔子弟,只有我能够让你心有归宿。这一点再厉害的人也比不上我。”
凌戟的目光柔似春水:“少爷明白这一点就好。”
从住进神武侯府开始,方越笙就日渐认识到,如今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平国公府世子,他只是一个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落魄子弟。
凌戟奉养凌氏夫妇,奉养方侯爷方夫人和方老太太都是理所应当的,因为他们对凌戟有生养之恩。
只有他,好像什么身份也不是。
只因为凌戟喜欢他,所以养着他,他文不成武不就,如此无能又懦弱。
自卑像是暗中缓慢又坚定地生长着的藤蔓,偶尔显出形迹来,就缠得方越笙有些喘不过气。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少爷。”凌戟道。
他不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从他有记忆时起,凌戟好像就经常在他面前,在方侯爷面前,在所有人面前,重复这样一句话。
所有人都只当他是客套,或者虚伪,或者别有用心。
如今方越笙才慢慢体会到,这分明是凌戟最纯粹的真心,最深刻的爱语。他从未隐藏过,毫不遮掩地奉到他的面前,一次次地被他伤害践踏,却仍旧一次次地双手奉上。
凌戟对他的喜爱如此纯粹,如此深刻,就连他的自卑都是对凌戟的一种亵渎。
方越笙鼻子有些发酸,眨了眨眼,轻声道:“……哥哥,以后笙儿绝对不再惹你生气。”
凌戟笑意更深了些,用他挺直的鼻梁轻轻蹭了蹭方越笙的鼻尖,轻笑道:“笙儿向来乖巧,何时让我生气过。”
“我只是想亲口告诉你。”方越笙揽着凌戟的脖子,歪头亲了亲他的嘴唇,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让哥哥放心。”
凌戟笑了,揽住方越笙的肩膀,透过镂空穿花的小花窗,一起望着湖中美景。
因为在湖水中央,四面开阔,二人这才没了平日里的诸多顾忌,却不曾想一艘两层高的大画舫从不远处驶过时,二人一时的亲昵完全地落入了画舫主人的眼中。
许如信面沉如水地望着那艘渐渐行远的小船,眼前不断闪过方越笙揽着凌戟的脖子歪头亲他的画面。
越笙,越笙――
咔嚓一声,舫中的歌女低低地惊呼一声:“世子爷,您的手――”
许如信低头一看,手中酒杯已断裂成碎片。
他一甩手将杯子扔到桌子上,拂袖而去。
☆、第69章 前奏
从那一日起,许如信写给方越笙的书信就没有断过。
依着凌戟的脾气,最好把许如信送来的所有东西都扔回他脸上才好。但是方越笙的好奇心很重,别人写给他的贴子他总想看看说了些什么。凌戟扔过一次,虽然方越笙没有说什么,但是眼巴巴地望着他的模样还是让凌戟心软了。
好在方越笙只是看看,满足了好奇心之后便抛在一边,根本没有搭理的意思。
许如信写的也不过是些琐碎事,方越笙看了几天就没了耐心,一直默默关注此事的凌侯爷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几个月过去,一直在工部衙门里查索旧案的林玄英终于又发现了一些线索,这一次终于隐隐抓住了幕后之人的一片衣角。
林玄英揣着卷宗来找凌戟,兴冲冲地将查出来的东西摆在他的面前。
凌戟看了一眼,笑道:“林大人在工部衙门里真是屈才了,应该去往大理寺才好一展身手。”
“你以为我想在这些俗务上耗神吗。”林玄英撇了撇嘴角,“府里老头子的威严不容忤逆。”
林家是世代簪缨之族,林父更是当朝一品大员,族中对于子弟的管教甚为严格,只看林玄英这样的出身还要完全依靠自己慢慢在仕途上摸爬滚打,便可见一斑。
也正因为如此,林玄英一大把年纪了反而没有婚事所累。
凌戟拿起案卷粗略看了一遍,渐渐皱起眉头。
林玄英看着他的神色,笑了笑道:“如何?这等大案若是掀开来,只怕皇上也无法善了。”
嘉郡王,广安侯府以及它身后牵连在内的数个勋贵世家――
一个郡王尚不足为虑,只是这抱成一团的勋贵世家,就连皇帝也轻易不敢去动。
何况广安侯常年在外领兵,不是京城这些吃白饭的勋贵子弟可比。
凌戟将案卷掩上,递给林玄英:“先收好吧,此事不宜擅动。”
林玄英随手扔在一旁,又道:“你觉得,这件事和平国公府的案子有多大牵连?”
平国公府遭人陷害当日墙倒众人推的局面,若无人在后面推波助澜,也不至于就到了那般地境。毕竟平国公府在十二世家之中向来势大,陡然之间遭遇如此疾风骤雨的打击,没有一丝回转的余地就被彻底打倒,平日里便是有罪也要开脱三分的勋贵世家默契地全不开口冷眼旁观,看似只是明哲保身,这背后之事却绝没那么简单。
“老爷那时有意疏远其他世家,大概是引起了猜忌。”凌戟道。
他向方侯爷陈述利弊,也是希望方侯爷心中引起警惕,尽量少参与世家之间暗地里的勾连。当朝皇帝尚算是个明君,有些事只要摆明了态度,他心里自会考量一二。
他当时将皇帝当成最大的威胁,只是方侯爷性子耿直,没有太多曲折心思,做得太明显了,反而更早惹祸上身。
十二世家之首的平国公府就这样轻易地被打垮了,这背后的能量不容小觑。这也是皇帝不敢明着去动世家的原因。
“岂止呢,当初那一车海外洋货,可是冲着勾结谋反的罪名去的。”林玄英道。
谋反是所有皇帝的大忌,帝王的态度大多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当朝皇帝更加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他却下令不再彻查,只是削了平国公府的爵位,没有其他更多责罚,甚至仍旧准许方侯爷一行人留在京城……
凌戟微微沉思了片刻,最后只道:“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只是他们不去打草惊蛇,却管不住其他人的手脚。
嘉郡王府,年过四十的嘉郡王保养得宜,看上去仍像而立之年,此时正一脸阴鸷地坐在花厅中,下人前来通禀:“王爷,许世子到了。”
“让他进来。”嘉郡王开口道。
许如信缓步行进,向嘉郡王行了一礼:“王爷,今日召晚辈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嘉郡王将一纸信笺扔在桌上:“你自己看。”
许如信拿起来略看了看,皱起眉头:“古锋暗中在查王爷?”
“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倒真有些胆量。”嘉郡王冷笑道。
许如信折起信纸,放回桌面。
“崔如诺的案子我已经料理清楚,绝对查不到王爷身上,王爷不必担心。”
“现在已经查到本王身上,你还敢如此大言不惭?!”嘉郡王冷眼看着他,“我看许世子倒是一身清净,你这料理清楚,倒是将广安侯府摘得十分干净。”
“王爷此言,实在令晚辈诚惶诚恐了。”许如信低首道,“广安侯府与王爷一荣俱荣,如何能够做下那些背信弃义之事。”
“当初平国公府与广安侯府不是不亲近,本王记得那平国公府的小世子与你可是至交好友。”嘉郡王冷笑道,“你当日那热乎劲,本王还以为你有多上心,还不是说下手就下手了。如今在本王面前将那些虚的都收起来,你是什么人,本王清楚得很。”
许如信眸光一闪,暗中握紧了手心。
原来连一个外人都看出来他对方越笙与他人不同,可笑他自己还只当越笙只是他的棋子……
“你知道广安侯府与本王同在一条船上便好。”嘉郡王道,“工部一案,还要许世子多多费心了。送客。”说完便转身出了花厅,全不顾还在厅中坐着的许如信。
许如信望向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嘲弄。
大理寺衙门内,古锋手里捏着一张纸条看了一遍,唇边露出一抹冷笑。
虽然纸条没有署名,他却知道这是神武侯凌戟送来的。他和凌戟在书院里互别苗头了那么多年,他对凌戟的了解竟然已经这么深了。
“头儿,笑得这么淫荡,收到哪家姑娘的情书了?”手下在一旁挤眉弄眼道。
古锋抬手将纸条震了个粉碎,吹掉手上的碎屑。
“是本官的老相好了。”古锋握了握手腕上的皮具,笑得露出一口锋利的白齿。
手下抖了抖,暗恼自己不该多嘴,自己这个上司孤僻桀骜,一直很难讨好。
一名小吏突从外面跑了进来,跪下道:“大人,外面有人找。”
“什么人?!”古锋皱眉,“大理寺是什么闲杂人等都能来的地方吗?”
“是个看起来有点弱的富家公子。”小吏道。
古锋起身走出去,在大理寺宽敞的大门外看到了一抹高挑的熟悉身影。
只是深秋时分,那人已经穿上了一身白色大氅,陷在毛领中的俊秀脸庞显得有些不足之色,时不时地轻咳两声。
他是傅老先生的长孙,也是皇帝面前深得信任的臣子。
古锋眉头皱得更紧,走过去道:“傅晋玉,你找我?”
傅晋玉转身看向他,掩嘴咳了咳:“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吧。”
古锋将他带回自己在衙门里的住所,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
傅晋玉接过来却没喝,抬头看着他:“古锋,听说你在查嘉郡王爷?”
古锋挑唇笑了笑:“真是奇了,我拿着俸禄做着差事,一个两个的都管到本官的公务上来了。”
“你真的还在查工部那个案子?”傅晋玉脸色沉了下来,“不要再查了,那不是你能碰的。”
古锋没有接话,用那双鹰隼一样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傅晋玉脸上一热,掩唇轻咳了两声遮掩过去。
“傅晋玉,你是来为凌戟当说客的?”古锋冷笑着开口。
“什么?”傅晋玉微一怔愣。
古锋一挑衣摆,翘着腿坐在傅晋玉身旁,斜睨着他道:“装得挺像,难道不是?你跟凌戟素来要好,他当了神武侯你倒是不再找他了,害怕皇上因此猜忌他?你倒是个有心的。如今为了凌戟的事你连向来不插手的王公勋贵的事务都要过问,你这番拳拳心意,神武侯知道吗?”
傅晋玉莹白的脸庞泛起怒色:“你胡说些什么?”
古锋冷哼一声:“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我不管你们这些人打算做什么,本官查案,不需要外人指手划脚。”
“你!蠢夫!不识好人心!你只是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有些事你查得越深越危险,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傅晋玉将茶碗往桌上一磕,裹紧大氅扬长而去。
古锋看着他的背影,不耐地啧了一声,嘀咕道:“真是娇生惯养的傅家公子,这么爱生气。”
神武侯府,快到晌午时,凌戟下朝回来,刚过抄手游廊便看到一抹迅捷的身影向他奔来。
“凌戟!”方越笙兴奋地叫道,扑到他面前搂住了凌戟的腰。
凌戟有时候爱抱着他的腰把他举起来,此时他想复制这个动作,使了吃奶的劲儿出来,凌戟仍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笑吟吟地看着他。
“怎么这么重……”方越笙嘀咕道。
他卖菜卖了小一年,怎么说也有一把子力气了,要把凌戟抱起来也不是那么难的事。
只是凌戟不动声色地动用了内力,稳稳地定在地上。
堂堂神武侯被人抱起来,成何体统?
分卷阅读22
同类推荐:
上面的,麻烦用点力(h)、
小骚菊(H)、
调教异世(总攻)、
迪奥先生、
穿越之肉香满满+穿越之快进入纯肉(H)、
爱犬(H)、
欲望华陵(H)、
窑子开张了(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