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是……老爷还要靠他办事,何必为了这一点小事小题大作。”
方越棋嗤笑一声:“靠他办事?我们堂堂平国公府难道还离不开他一个家奴出身的白身之人?不过是大伯惜才,看中他的本事,才对他另眼相看。但是他就这么自命不凡起来,居然敢把主意打到你的头上,哼,岂止是一个自不量力。如今落在侯爷手里,看看还有没有他的好果子吃。”
“那怎么办?”方越笙有些惊慌,“老爷会怎么罚他?”
方越棋翻了个白眼,懒得理这个不争气的弟弟。
啪地一声,一根棍杖重重地落在凌戟背上,他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按朝廷律法,世家也不能记妄动私刑。方侯爷再气,也知道现在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方府,等着揪他方府的错处。他不能设私刑,但是侯府还有家法。此时凌戟跪在祠堂外面,方侯爷铁青着脸坐在上方,看着几个家丁押着凌戟动家法。
又是一杖下去,只听闷闷的一声,棍子竟然断成了两截。再看凌戟,依旧直直地跪在地上,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连一点虚弱的神色也没有。
“好、好,你厉害。”方侯爷将手杖连连敲着地面,“不愧是考过武状元的英才。来人,再换一条棍杖来!我倒要看看,是我侯府的家法硬,还是你凌戟的骨头硬!”
凌戟一直提着内力护体,这些普通家丁打的板子自然伤不着根本。他抬头看向方侯爷,额头几缕被汗浸湿的头发显得越发墨黑,衬着他那双纯黑色的眼睛,看得方侯爷也是一悸。
“凌戟,你可知错了。”方侯爷吁了一口气,看着凌戟问道。
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对方侯爷的冲击太大,他只道凌戟对自己儿子忠心耿耿,却没想到他竟然怀着这种心思,还真的敢把贵为世子的方越笙拐到床上。不管是作为一个侯爷,还是作为一个父亲,他都不能容忍这种荒唐的事!
更何况是两个男孩子,成何体统!
不过念在凌戟对侯府一直以来尽心尽力,又是他看着长大的,如果他迷途知返,方侯爷也不准备把事情做得太绝。
“侯爷,我对少爷是真心的。”凌戟沉声道。
他一句话立刻打破了方侯爷好不容易沉着下来的冷静,暴跳如雷地指着他怒道:“你还敢说!你要不要脸!啊?!你要不要脸!”
好在这里是侯府祠堂,平日里就清净,这会儿方侯爷也只带了几个心腹过来。就算是这样,站在他身后的两个小厮也是面面相觑,一脸尴尬。
下人又请了一根棍杖出来,方侯爷大步走了下去,一把接过来,将行刑的人推开:“滚开!我要打死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说完一杖就落在了凌戟身上。
方府虽是武将起家,到了方侯爷早就走上了文官的路子,身上没有几把劲儿,抡着棍子打在凌戟身上还不如家丁来得劲大。
凌戟犹豫了片刻,要不要把内力撤了,以示对长辈的尊重。最后他还是决定,护着自己要紧。要说尊重,他把少爷摁倒在床上的那一刻,对方侯爷早就没有一丝尊重了。毕竟少爷是侯爷的儿子不是女儿。不过如果是女儿,大概方侯爷会更生气吧……如果是女儿,他早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求娶了……
凌戟脑子里有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但是眼下这种状况,却仍旧无解。
方侯爷七零八落地打了几下,便累得气喘吁吁,看凌戟还是跪得笔直,简直像是对他的挑衅一样。
方侯爷将棍杖扔给家丁,指着凌戟怒道:“打,给我狠狠地打!”
小厮忙将他扶回椅子里坐着,继续看着凌戟受刑。
啪啪的声音在祠堂的院子里响着,透过高高的围墙,传到了外面,听在耳中也仍是让人心惊胆战。
方越笙趴在墙边,一脸惊恐地看着方越棋:“表哥,怎么办啊?打得这么重,凌戟怎么受得了啊?”
方越棋翻了个白眼:“你放心,这祸害死不了。侯爷用我们方府的家法打他,指不定他心里暗爽呢。”凌戟那个人深不可测,因为觊觎自己的小表弟可以潜伏在侯府十几年,装得正人君子一样,现在居然让他得手了。现在他刚得了好处,怎么可能让自己吃亏。
看方越笙急得团团转的样子,方越棋更加恨铁不成钢了。真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蠢东西。
“行了吧,你听也听见了,快点跟我回去。不然让大伯看见了,连你也跑不了。”方越棋拉着一步三回头的方越笙往回走。
家丁打了半天也是累了,看着凌戟背上血肉模糊的凄惨模样,有些犹豫地停了下来,看向方侯爷:“老爷,已经打了一百多杖了。”
方侯爷紧盯着凌戟,他脸上的冷汗已经打湿了面前的地面,却仍旧不吭一声,不愿意有一丝服软。
“凌戟,看在你为侯府办了不少事的份上,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方侯爷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凌戟,“反正你已经离开了侯府,从此以后,你和侯府再无一丝关系。你以后是发达也发,是落魄也好,都是你自己的事,与侯府无关。”
“侯爷,我们说好的……”凌戟低声道。
“我堂堂平国公府,也不是离了你一个凌戟就不成事的。”方侯爷冷哼一声,“以后再让我看到你出现在越笙面前,别怪我对你不留情面。”方侯爷说完,转身就走。
“侯爷。”凌戟动了动膝盖,转身面向他,伏下身去,“侯爷,我从懂事起,就对少爷心存爱慕。”
跟在方侯爷身后的几个小厮恨不得堵住耳朵,不去听这些不该听的事。
“你还敢说,你给我住嘴!”方侯爷将手杖向凌戟砸去。
凌戟继续自顾自地道:“我喜欢了少爷十几年,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少爷。”
“我不会放弃少爷的。”
他说完,也不再去看方侯爷铁青的脸色,只向方侯爷叩了两个头,便起身大步地走了出去。
他走出侯府大门的一个时辰之内,京城里每一个达官显贵的府中便都知道了,那个凌戟被方侯爷打得满身是血,被从方府里赶了出去。
暴跳出雷的方侯爷放出话来,凌戟再敢接近方府的大门,再敢接近方府的任何一个人,都要乱棍打走。
不知事出何因,也不知是真的亦或是障眼之法,现在的结果却惟有一个,凌戟已彻底脱离了方府的荫蔽。
☆、第42章 处理
凌戟被从方府里赶出去的第二天,方侯爷便命管家带着小厮将凌戟的东西全部收拾干净,清理出去。
方越笙忐忑了一夜,心里还原本还有一丝侥幸的期盼,希望方侯爷气过之后能把凌戟招回来毕竟凌戟从小那么听话,方侯爷向来对他很看重很喜欢,从来没对他发过那么大的火,也许消了气之后还能让凌戟回府毕竟都是自己府里的人。
看着眼前小厮们把凌戟的东西在院子里扔成一堆,方越笙的那点期盼被彻底粉碎了。
方侯爷这一次是真的很生气。
方越笙站在凌戟的院门外,看着里面的下人忙忙碌碌,心头有些无措和茫然。
凌戟平日里一切从简,看着东西不多,但毕竟在府里住了那么多年,收拾起来竟有不少的物品。
凌戟的衣裳,凌戟的书,凌戟从外面买回来的小摆件,凌戟画的画写的字……林林总总的扔了一地。
管家站在阶上指挥着小厮:“都仔细着,收拾干净一点。老爷吩咐了,一点东西也不能留。”
一个小厮举着一把剑道:“福伯,凌少爷这把剑好像是顶好的,都说是江湖上有名的,也要扔啊?”
“什么凌少爷,哪有什么凌少爷。”管家瞪眼训道,“不管是什么,只要是那个人的东西,全部扔了。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你们也看在眼里,给我们侯府丢脸。”
小厮忙应声,将那把剑也扔到地上。
方越笙赶忙过去捡了起来,抱在怀里。
他记得这把剑是凌戟少年时出外拜师求学,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带在身上的,他虽然从来不用,却向来很宝贝。现在这么随随便便地扔在在上,他也觉得心疼。
很奇怪以前他那么讨厌凌戟,却对凌戟的事情知道得十分清楚。凌戟从小就对他体贴入微地关心照顾,也许他心里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讨厌他。
管家看到他,忙过来道:“我的小祖宗,你来这里干什么。乱糟糟的,别冲撞了你,到别处玩去吧。”
“为什么把凌戟的东西都扔了。”方越笙瞪着管家道。
管家是这里少有的几个知道内情的人之一,看着这个一脸护食的小少爷,他都替老爷头疼。这是怎么说的?敢情那个色胆包天的凌戟已经把小少爷给拿下了?
“这是老爷的吩咐,少爷快点出去吧。”说完推着方越笙出了院子。
方越笙没有办法,他虽然贵为世子,这个府里却没有他作主的余地。就连凌戟以前都比他能使唤得动这些下人。现在他想把凌戟的东西留下来,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办法。
这个时候他才有一些体会到,方侯爷和凌戟以前老催着他上进的用意。不上进,连自己府里的事情都管不了。
方越笙抱着凌戟的剑走了出去,拔剑出鞘,冷冽的剑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锋芒毕露。
一点也不像凌戟。凌戟一直是个内敛的人,怎么会使这样的剑?
方越笙一路回到清鸿院,却见自己院子里也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他抓住一个跑过去的小丫头,皱眉道:“你们干什么呢?着急慌忙地像个什么样子?”
小丫头看清楚是他,忙抓着他的手一起往里面,一边道:“我的少爷,夫人来了,看起来十分生气,正在屋子里检查东西呢,你可得仔细应对。”
方越笙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小丫头一路牵着进了屋,却见霜荷和夏桃领着一群屋里伺候的小丫鬟站了一地,方夫人正坐在桌边,桌子上摆满了他平常收集的小玩意儿。
见方越笙进来了,方夫人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从桌上拿起一只玉牌,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霜荷忙回道:“这是少爷有一次去一位郡王府上赴宴得回来的,上面的络子是奴婢亲手结的。”
方夫人听了不置可否,将东西扔到一旁,又拿起另外一件,细问来源。
方越笙有些忐忑地站在一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几个婆子又搬来一个精致的小箱子,放在桌子上。方夫人扯了扯上面的锁头,皱眉道:“什么金贵东西,还上着锁。打开。”
霜荷看向方越笙,这个锁的钥匙是方越笙自己收着的,她们并不知晓。
方夫人凌厉的眼神望着方越笙,方越笙只能硬着头皮拿来钥匙,开了箱子。
箱子打开来,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个木刻的玩偶,方越笙自己都差点忘了,这是上一次他想把凌戟送他的东西都扔了,最后却都收在了这个箱子里。
“哪来的?”方夫人问道。
霜荷上前看了一眼,低头回道:“这里面都是凌少爷从外面给少爷带回来的小玩意儿。”
方夫人听了,脸色顿时气得煞白,回头盯着方越笙。
“好啊,就这么些不值钱的破烂,也值得你这么小心地收起来。你……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你是要气死我!”方夫人指着方越笙怒道。
方夫人向来慈爱和蔼,从来不曾对他发过那么大的火,方越笙一时手足无措,只能跪了下来,央道:“母亲别生气。”
方夫人捂着胸口连连顺气。她怎么能不生气,老爷把那件事跟她说的时候,她还不敢置信。两个男孩子,怎么可能呢?!平日里倒是有些浪荡公子包养戏子的传闻,不过那些戏子本也和女人没什么两样,根本没人拿他们当男人看。可是凌戟却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他和笙儿,怎么可能有什么私情?!
老爷气得脸色铁青,指责她教子不严,又连连吩咐将凌戟的东西全部扔出去。方越笙这里下人不敢碰,她便自己带人来搜。
看这些东西还被方越笙锁在小箱子里妥帖放好,显然十分重视,方夫人的心里真是说不出的糟心。
“来人!把这些东西拿出去烧了!”方夫人怒道。
方越笙急了,上前抱住箱子,道:“母亲,为什么烧我的东西?”
“你还敢问为什么?!”方夫人怒道,看看这满屋子的人,她又不能明说,只能冷冷道:“老爷说了,凌戟背叛了侯府,他的任何东西都不得留在府里。”
“凌戟怎么可能背叛侯府,你们不能乱冤枉好人。”方越笙顶撞道。就因为昨天那件事,值得发那么大的火?他又不会和凌戟怎么样,老爷和太太为何这么咄咄逼人,不能容忍。
婆子站在一边十分为难,凌夫人怒道:“都没听到我的话?拿出去烧了!”
婆子听了,便只能到方越笙手里夺东西。
方越笙眼见着那婆子抱着他的小箱子往外走,心里像被夺去了什么宝物似的,空落落地心疼着。
其实那些东西并不值什么钱,以后他想要还可以让凌戟送更好的,但是再好的东西也代替不了那一些,那是一年一年攒下来的,里面蕴含的意义远比东西本身贵重得多。
方越笙眼看着那婆子越走越远,他一咬牙,冲了过去一把将箱子抢了过来,朝院子外面跑去。
“越笙!你干什么去!给我回来!”方夫人在后面连声唤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把少爷追回来!”
方越笙狠着心不去管她,一路朝马棚跑去。
这个府里容不下凌戟了,他该怎么办?
看马的小厮见他跑过来,想要上前阻拦,被方越笙一脚踹到一边,自己随便牵了匹马出来,抱着他的小箱子和凌戟的剑,跨上马扬尘而去。
方侯爷得到消息赶过来,只来得及看到远去的马屁股。
“反了,真是反了。”方侯爷连连顿足,“快点把世子追回来!”
方越棋在一旁道:“他肯定去找凌戟了。”
“那更不能耽搁!”方侯爷直着眼睛怒道,“千万不能让越笙在他那里过夜!”
方越棋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自己大伯想得好像有点太多了……
方越笙骑着马出了府,又狂奔出一里地去,街上的路人仍旧抱怨连连,指指点点这不知是哪家的纨绔子弟。
他漫无目的地打马跑了半晌,渐渐停了下来,有些茫然地四处张望。
现在该去哪里呢?
他想找凌戟,可是凌戟被赶出了侯府,又向书院辞行过了,他现在会在哪里,他根本一无所知。
方越笙将剑背在背上,怀里抱着那只小箱子,只觉得自己孤身一人凄凉至极。他吸了吸鼻子,慢慢驱着马,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以前最厌恶凌戟的时候都没想过凌戟会离开侯府,他以为他和凌戟之间会一辈子这样下去,却没想到变故陡然发生,一切快得让他来不及扭转。
他不喜欢这种变故。他可以讨厌凌戟,可以要赶凌戟出府,反正他知道他只是嘴上说说,根本成不了事,可是方侯爷不应该这样。凌戟那么好,方侯爷和方夫人不应该讨厌他。
“凌戟,你在哪里啊……现在该怎么办?”方越笙摸着马脖子,喃喃地低声道。
☆、第43章 相会
方越笙骑着马在街上徘徊了几个时辰,眼见着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他却仍旧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方侯爷派出去的人已经找到了凌戟暂住的地方,在外面观察了片刻,房里只有凌戟一个人,根本没有方越笙的影子。一群人没敢惊动凌戟,派出一个人回去向方侯爷复命,其他人继续往各处去找。
方越棋听了下人的话,向方侯爷道:“越笙并没有去找凌戟,大概只是一时间心里不舒坦,想要出去散散心。侯爷不用过于担心了。”
方侯爷冷哼一声:“我还不知道他?我看他不是不想找,他是还没找到。”
话及此,只能说“知子莫若父”了。
方越笙骑着马经过一家酒楼,落寞的身影落在了楼上一桌食客的眼睛里。
“那不是方越笙吗?”一人指着他道。
林玄英往下看去,看到方越笙背上的剑,皱起眉头。
“我去看看。”
“玄英兄,你干什么去他和你有什么关系啊?”有人在后面叫道,林玄英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真是奇了怪了,那个凌戟对方府忠心耿耿就罢了,这个林玄英最近是吃错了什么药,对方越笙总跟从前不太一样。”
身后之人议论纷纷,林玄英已经走到了楼下,叫住方越笙。
“方世子。”
方越笙回过头来,认出林玄英,没什么兴致和他说话,理也没理,轻踢着马肚子,继续往前走。
林玄英上前拉住他的马:“方世子,你在这里干什么?你怎么拿着凌戟的剑?”
凌戟被打出侯府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别人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林玄英却似乎窥到一丝内情。
方越笙听他提到凌戟,顿时来了精神。他怎么没想到找凌戟的狐朋狗友问问。
“你知道凌戟去哪儿了吗?”方越笙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林玄英没有立即回答,往四周看了看:“你怎么一个人?你的小厮呢?”
“我没带。”方越笙撇了撇嘴。
林玄英看着这个任性的小世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拉着马的缰绳:“跟我来吧。”
方越笙不疑有他,松开缰绳让林玄英带着走。林玄英嘴角抽了抽。这个小世子还真好骗,这就跟他走了?他们以前明明是针锋相对水火不容的吧?
看方越笙怀里还抱着个小箱子,林玄英问道:“你怀里抱的是什么?”
这一次他倒是警觉,警惕地看了林玄英一眼:“不用你管。”
谁稀罕知道。林玄英撇了撇嘴。
林玄英带着方越笙走了大概半个时辰,转进一个小巷里,停在了一个院门外。
方越笙往四周看了看,这里已经远离达官显贵居住的那片区域,四处的院落都显得拥挤又破败,面前的这扇门更是摇摇欲坠,估计力气大些就能推倒。
木门打开,凌戟的脸露了出来,方越笙鼻子一酸,顿时一股委屈涌上心头。
凌戟没想到会看到林玄英和方越笙一起出现在门外,忙打开大门,让两人进来。
方越笙下了马,抱着他的小箱子站在凌戟跟前,一脸欲说还休的模样。林玄英看这情境,自己实在不适合留下来,连忙告辞道:“我就是把人给你送过来,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也不等凌戟说话,便急急忙忙地出了院门。
凌戟也没功夫管他,眼睛看着方越笙,半晌轻声道:“少爷怎么一个人来了?”
方越笙皱着眉头抱怨道:“老爷要把你的东西都扔了,太过分了。”
凌戟关上院门,拉着方越笙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摆设十分简陋,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比凌戟在启明书院的房间还不如。外面的天色已暗,凌戟让方越笙坐在床上,自己去将油灯点着。
一盏如豆孤灯立在桌上,发出昏黄的光亮,只能照亮那方寸之地,不一会儿屋子里就有一股灯油的味道弥漫开来。
方越笙吸了吸鼻子道:“真可怜,你怎么就住在这种破地方。”
凌戟笑了,坐到他身旁,拍了拍底下的被子道:“被褥是我在书院里用的,都是干净的,少爷不用担心。”
方越笙点了点头。
凌戟帮他把背上的剑摘下来,随手搁在桌上,又看向他怀里那只小箱子。
“这是什么?”
“这都是你送我的东西。”方越笙把箱子打开,“太太要烧掉,我舍不得,就抢过来了。”
他的小世子坐在身边,理所当然地说着这样的话,昏黄的灯光照出他俊秀容颜,凌戟只觉得内心一片柔软。
凌戟抬手抚了抚方越笙的鬓发:“少爷,我真高兴。”
方越笙抬头看他:“你高兴什么?你离开了侯府就住在了这么破的地方,太可怜了,我果然不能不管你。不然以后你该怎么办?”
凌戟面上露出一丝笑容:“是啊,少爷。没有少爷在身边,我真的好可怜。”
他明明是顺着自己的话在说,方越笙却不知为什么,只觉得他话中大有深意,听得有些面红耳热。
凌戟将那只小箱子拿过来,放在一边,试探着将方越笙抱在怀里。
方越笙有些不太自在,想要推开他,却听凌戟嘶地倒吸一口冷气,似乎很疼。
“你怎么了?”方越笙吓了一跳。凌戟的脸色有些苍白,他才想起来昨天凌戟受了家法。刚才看他腰背挺直,干净利落,方越笙一时都忘记他还有伤在身。
凌戟搂住方越笙,道:“无碍的,不过是些皮肉伤。”
方越笙安静下来,半晌烦恼道:“现在怎么办?老爷和太太都那么生气,你可怎么办啊,凌戟。”
凌戟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方越笙继续道:“要不然你先在这里养伤,等老爷气消了,你再去求一求老爷,老爷那么看重你,一定会让你再回侯府的……”
“少爷。”凌戟打断他,“我不会回侯府了。”
“为什么?!”方越笙惊怒道,“你看看你,没有侯府庇护,你都得住这种破屋子了。不回侯府你要怎么办?”
天真的小少爷啊,还以为侯府是一棵永远能给他遮风挡雨的不会倒的大树。
凌戟笑着摸了摸方越笙柔软的脸颊。
“你说话啊!你到底准备干什么?!”方越笙怒道。他在这里着急慌忙地想办法,结果凌戟却还是这副宠辱不惊的模样,让他如何不气?!
凌戟却突然道:“少爷,今晚留下来吧。”
方越笙看着凌戟墨黑色的眼睛,向来有些迟钝的神经这一次却不知为何一下子就看出了这样那样的别的意思来。
“留……留……留什么下来,谁要留下来!”方越笙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自重!”
凌戟低声笑了,揽着方越笙躺了下来,感到方越笙僵着身子躺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少爷不用怕,我不会做什么的。”
方越笙放松下来,又觉得有些奇怪。他是来干正事的,现在算是怎么回事?
凌戟道:“少爷,我本就打算要去投军了。所以无论有没有发生这件事,我都不会再回侯府。”
“投军?”方越笙不解道,“为什么?你不是要参加春闱的吗?等你中了进士,当了官,正是前程远大,为什么现在要去投什么军?”
凌戟笑了笑:“我还是更喜欢军队。”他不敢将实情向方越笙说明。方越笙性子单纯,又和许如信等人交好,让他知道太多并不是好事。
“你太任性了,你以为朝堂和军队的事都是儿戏吗?!”方越笙皱眉斥道。
凌戟低笑着应道:“少爷教训得是。我自然不会任性而为,要做每一件事之前,我都会想想少爷,才能让自己不会行差踏错。”
方越笙点了点头,心里瞬间舒坦了。
凌戟继续道:“少爷……跟我走好吗?”
“跟你走?跟你去哪里?”方越笙疑道。
“去哪里都好。我带你离开京城,我们去闯荡江湖也好,隐居田园也好,天地广阔,不管是侯爷还是皇帝,谁也找不到我们。就我们两个人……”凌戟用舒缓的声音淡淡地述说着,方越笙抬眼看着他的神情,也分不出他是在说笑还是认真的。
“我是侯府的世子,将来要承袭侯府的。”方越笙皱眉道,“再说出门在外哪有在府里方便,风餐露宿,粗茶淡饭的,我可不喜欢。”
凌戟住了口,点头道:“少爷说得是。少爷是富贵之身,就该锦衣玉食养尊处优。”
方越笙深以为然,看到这屋里简陋的陈设,他又心里一酸:“你也是侯府里长大的,你也不该受这样的苦。”
“不苦,为了少爷,什么都不苦。”凌戟低声道,自然而然地低下脸来,吻住方越笙的红唇。
一回生二回熟,何况现在气氛如此良好。方越笙也没有怎么惊讶,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凌戟的脖子。
☆、第44章 离京
唇齿相依的感觉如此之好,他也十分喜欢。但是想想平常和几个朋友游花船的时候,他们抱着那些女子也是亲来亲去地亲热,方越笙又不禁一阵恶心。
似乎只有和凌戟做这些事,他才觉得心里欢喜。方越笙迷迷糊糊地想着。
一夜安睡无话,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时分,方越笙才从凌戟的院子里走出来。剑已经还给凌戟了,那只小箱子凌戟也已经藏到了妥贴之处,等他从军回来之后,便把那只箱子再还给他。
一切似乎都已经安排妥当。凌戟帮着方越笙理了理衣襟,方越笙看着他,半晌道:“既然你决定了要从军,我也不劝你什么了。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捎信回侯府。就算老爷不帮你,我也会帮你的。”好歹他也是堂堂平国公府的世子,总不能一事无成吧。
凌戟点了点头:“一切都听少爷的。”
方越笙满意了,在凌戟的搀扶上下了自己的马,又向凌戟道:“你就在这里安心住着,养好伤再走。我会让人帮你置办好行李的。”说完又摸了摸自己腰间,解下钱袋扔给凌戟。
“这些银钱你先拿着用,我让人再给你送来。”
凌戟接过钱袋,仔细收好,笑着看向方越笙:“我知道了。少爷还有什么要交待?”
方越笙又想了想,这才道:“没有了。你好生养伤,我会再来看你的。”
方越笙正要离开,凌戟却突然叫住了他。
“笙儿。”
方越笙脸一红,回头道:“干……干嘛。”
凌戟走上前来,拉住缰绳,抬头看着他道:“笙儿,不要成亲,等我回来。”
方越笙红着脸道:“关你什么事?!”
凌戟却只是认真地看着他。
“笙儿。”
方越笙越发局促起来,刚才叮嘱凌戟的那番从容全部消失不见。
凌戟却不愿意放过他,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你嗦。我什么时候要成亲了?!”方越笙微愠道,“又不认识的女人,谁要娶?”
“认识的就可以了?”凌戟道,“可以娶她,可以像我亲你那样亲她?”
“才不会,太恶心。”方越笙一脸嫌弃地道。
凌戟终于笑了,放开方越笙的马,退开一步。
方越笙踌躇了片刻,看向凌戟道:“没有别的事了?”
凌戟笑着摇了摇头。
“那我回府了?”
见凌戟再没有别的事,方越笙按捺下心里的那点淡淡的不安与不舍,打马往外走去。
一夜没睡的方侯爷听闻下人回禀,说世子是早晨从凌戟院子里出来的,一时间暴跳如雷。
“贼子!不要脸,太不要脸了!”方侯爷来回踱步,气得连连骂道,“来人!看着世子,罚他闭门思过,不准他再出门!”
方越笙一回来,就被管家带着下人连哄带骗地送回了清鸿院,几个人高马大的护院往院子四周一守,方越笙再想出去就不能了。
自然他与凌戟约定的那些准备行李再去看望之事,全都实现不了了。
半月之后,凌戟临时借住的院落里,林玄英坐在桌子上,看着凌戟道:“这两天就要出发了?准备好去哪里了?”
“建州沿海之地,海盗猖獗,正是用人之际。”凌戟道。
“你又不熟悉海战。”林玄英挑眉道,“北疆亦是不太平,关外蛮族牧民屡屡骚扰边民,岂不正是你施展身手的好去处?为何要去建州?”
“佟老将军在建州,北疆是许家的地盘。”凌戟敛眉道,“许如信向来对我敌意不浅,不只是世家子弟的意气之争,我不能不防着许家。我现在也没有时间与在北疆驻守的许侯爷纠缠。”
“可你又不愿意去见佟老将军。”林玄英道,“有佟老将军相助,你岂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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