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梅见许冰冰要跟她去送货，先是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好吧，我们一起去。没多远，就是刚才你们遇见我的那个商场里。”
    三人走出房间，阿梅从客厅一角的那一堆成品服装里捡了五六件，装进一个塑料袋里拎在手上，然后跟坐在电车上做工的阿华打了个招呼，便带着佟大勇和许冰冰出了家门。
    许冰冰已经已经习惯了一出门就戴口罩，而阿梅肯定是没有这个意识的。在许冰冰的提示下，阿梅也从包包里取出她先前戴过的那只口罩戴上。
    三个人送六件服装去给客户，这样的“送货”实在有点滑稽，但是大家都没有觉得好笑。
    这对于阿梅来说，是她经常在做的事情，六件服装送到后又可以赚到六十块钱了，虽然不是什么大生意，但多少会有点成就感。
    而对于佟大勇和许冰冰来说，这是他们了解阿梅的生活状况的一种方式，是一种关怀，也是一种探究。
    佟大勇虽是个男人，但是对比起许冰冰，他更能理解底层人对于现实生活的不容易。六十块钱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是一家人一天的生活费，而对于有钱人来说，还不够买包香烟。
    所以佟大勇一直认为阿梅这样的人才更适合他，因为他们都生活在同一个阶层里，他以为阿梅应该也会像他这么想。
    可事实不是这样，对于很多挣扎在生存边缘上的姑娘们来说，宁可选择李家辉，也不选择佟大勇。
    阿梅的工厂离刚才他们相遇的那个商场并不远，五六分钟就走到了。佟大勇和许冰冰跟着阿梅走进商场里，乘扶梯上了二楼，通过一条过道来到一家女装店里面。
    店面不大，二十几个平米，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正坐在收银台里涂着指甲油。
    “蔡姐，货给你拿过来了。”阿梅边说边把那六件服装放在收银台旁边的地板上，并把口罩摘下来。
    蔡姐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阿梅，又看了一眼随同她而来的佟大勇和许冰冰，没有说话。
    待蔡姐涂好了指甲油，她走出收银台，抬着那只指甲油还没有干透的手，用另一只手指了指店里的一个角落，说道：“那儿有一件顾客退回来的衣服。”
    佟大勇他们明白，顾客退回来的货一般属于瑕疵品，这种责任理所当然要由生产者来承担，所以这件服装自然是要退给阿梅的。
    阿梅走到蔡姐所指的那个角落，把那件服装拿过来，打开包装看了个遍，也没找到那件外衣的瑕疵在哪儿。
    “蔡姐，这件衣服没什么毛病呀。”
    “你再看看。毛病是没有，可是被人穿过了，这样的货，人家顾客怎么会要呢？”
    许冰冰上前一看，只见那件白色的小外衣的领口和袖口都有穿脏了的污渍，很明显，衣服是被人穿过了的，而且估计穿的时间还不是一两天。
    “这个，蔡姐，我给你的是新衣服，怎么可能会有人穿过呢？”
    蔡姐摊了一下手，“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阿梅的眉头越皱越深，“蔡姐，你这样不行的，白色的衣服穿得脏成这样，再怎么洗都会有痕迹的，这件衣服你退给我，我也销不出去呀！”
    蔡姐一听这话生气了，“阿梅，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你销不出去就要算我的吗？这是你的货，不是我的！”
    “蔡姐，咱们做事要讲良心，这件衣服前几天我明明看见你穿在身上的......”
    “阿梅，你说话要注意，我会穿这样的衣服吗？我的衣服全是一线品牌的，怎么可能会穿你这样的杂货？”
    阿梅委屈地把那件小外衣塞进包装袋里，说道：“那好吧，算我的。蔡姐，你把以前的货款结给我吧。”
    蔡姐一听到要结账，脸色更难看了。不过她并没有发作，而是立马换上一副笑脸：“阿梅，再缓缓，我最近资金紧张。”
    “蔡姐，你每次都这么说，钱越压越多，我也要周转的！”
    “阿梅，再缓缓，下次就给你结账。”蔡姐笑道。
    许冰冰忍不住了，问阿梅：“姐，她欠你多少钱？”
    阿梅见许冰冰那样，向她使眼色，意思叫她不要声张。
    “该结账就要结，老是这么拖着也不行啊，越压越多越麻烦！”许冰冰没有理会阿梅的提醒。
    蔡姐听许冰冰这么说，盯着戴口罩的她问道：“你谁呀？关你什么事？”
    许冰冰把口罩摘下来，“我是她妹妹。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
    “哟，双胞胎啊？我怎么做生意要你教吗？老娘我做了二十年的生意了，轮得到你来教训我？”蔡姐仰头看向许冰冰，一副蛮横的样子。
    佟大勇见状，也上前说道：“老板娘，你这种做生意的方式，再做二十年也是这个样子。你看，衣服让你穿成那样，账你也不结，这怎么行！”
    蔡姐见佟大勇也插手进来，又把蛮横的眼神看向他，“你又是谁？她妹夫吗？你们一家子今天是存心来找我麻烦？”
    “老板娘，做人总要讲点道理吧？”佟大勇道。
    “行了，阿梅，把你的货拿走，这生意咱们不做了。”蔡姐不耐烦地说道。
    阿梅沉吟了一下，“好吧，不做就不做吧。蔡姐，剩下的货我拿走，你把卖了的货结账给我吧。”
    “货你全拿走，还剩几件在那角落里。”蔡姐指了指店里的另一个角落。
    阿梅走到那一堆货旁边，取出了属于自己的几件服装，点了一下数，然后放进她刚才拎来的那个塑料袋里。
    “蔡姐，还剩八件衣服，麻烦你把钱结给我吧。”阿梅看着气呼呼的蔡姐说道，眼神里含着卑微。
    “剩货你先拿走，结账的事过段时间再说吧。”蔡姐说道。
    “这怎么行？货卖了，钱不给，你这明显是在欺负人嘛！”佟大勇吼道。
    听到吵闹声，对面和隔壁的店主都围上来看热闹。这时一个四十来岁的平头哥走了进来，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老公，这个送货的阿梅，带着她妹妹和妹夫来惹事！”
    平头哥也不问青红皂白，直接推了一下佟大勇，“你他妈活腻了，来我老婆店里闹事？”
    佟大勇忍住怒火，转身问阿梅：“他们欠你多少钱？”
    阿梅说道：“有六千多了，我送过七八次货过来，他们只给我结过一次账。”
    “老板娘，今天这个账，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佟大勇厉声说道。
    平头哥走到佟大勇面前，冷笑道：“哟呵，想来横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