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的安慰。”
    这样的话从车祸到现在，已经无数个人这样告诉过欢欢，曾经她也饱含希望，可如今她已经学会将自己的情绪麻痹。
    她整个人倚靠在床上的椅背上，明明不久前才刚生产过，身体还有些浮肿，偏偏脸部瘦得有些脱了相。
    尖尖的下巴，那双浑圆的眼睛里却没有光彩。
    苏瑶的眼神停留在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女人身上，她被欢欢痛楚的眼神刺激，手掌背在身后互相揉搓着，昭示着主人的纠结和无奈。
    耳边传来女人虚无缈缥的声音，“医生，他的情况怎么样了，可以告诉我实话么？”
    苏瑶的眼皮抖了一下，视线垂首落在地板上，目光闪动之间透过一股深深的犹豫，而后苏瑶抬起头凝视着欢欢的面孔，那张脸上滚落而下的泪珠感染了她，让她内心一滞。
    “不太乐观。”苏瑶摇了摇头，那飘忽不定的视线中，透着一种
    欢欢那焦灼的眼神定格在苏瑶的脸上，仿佛在透过她的目光看向重症监护里的某个人，又仿佛害怕失去什么东西，“可以救救他吗？”
    “极大的风险。”
    “也有一部分希望不是么？我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他对我笑了。”
    听到声音苏瑶抬头看向她，眼前的女人目光中满是失落，充满了难以诉说的愁绪，同时那隐含着的对再次相见的期许令苏瑶动容。
    苏瑶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地呼吸了一下，肩膀下沉，“我们会救他的。”
    她的眼神中是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坚定，这种坚定却令欢欢莫名对她产生一种无比的信赖感。
    “谢谢你。”欢欢的眼底掠过一抹期许，蕴藏着倾尽一生的等待。
    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苏瑶从她的身上收回目光，眼神变得有些黯淡，眸底多了一丝怀旧的忧伤，“你好好休息吧。”
    她说完往房门处走，手掌落在门柄上的手，突然顿住，回头看向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女人，沉默了半刻，纠结至极地开口问道，“你，不记得我了么？”
    “什么？”欢欢的语气中透出一些问询的意图。
    “没什么。”
    苏瑶轻扯嘴角笑了笑，算了，还是先不要告诉欢欢跟简随车祸相撞的人就是她吧。
    她这条命，说起来也算是捡来的。
    苏瑶走出病房，她垂首坐在椅子上，视线里出现一根拐杖，紧接着是院长的老式皮鞋。
    “今晚跟我回去，你师母天天念叨你。”
    院长故意板着一张脸，紧皱的眉头，给人一种饱经风霜的沧桑感。
    苏瑶的目光毫无防备地撞上去，那张细腻柔美的脸庞上，此时有些难以捉摸，她张了张嘴，“老师，我......”
    只是下一瞬间话就被院长堵在了嗓子眼。
    “行了，我都知道，老师不逼你，这手术做不做全看你的意愿。”
    明明已经猜到了苏瑶的选择，院长偏偏装得不甚在意，好似有没有苏瑶都一样。
    “你不做，老头子我亲自上，就是我这眼啊，不太好使喽。”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双满是阅历的眼中，闪过复杂而微妙的神色。
    苏瑶的脸色几经变化，眉眼间隐约流转出淡淡的无所适从。
    “走吧，别愣着了。”
    苏瑶还未动，院长就自顾自地拄着拐杖往楼梯走，只是那步伐却异常轻快，神采奕奕，步伐透露出几丝欣喜的意味。
    她在原地踌躇一瞬，眉头微微蹙起，忽然觉得有种怪异的感觉。
    但苏瑶没来得及多想，紧忙跟了上去。
    楼下。
    院长的车早就在原地停着了。
    苏瑶坐在副驾，额前的刘海散落在脸颊两侧，多日的疲劳让她的容颜略显憔悴。
    窗外的风景在倒退，苏瑶歪着头，手掌硌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她翻了翻口袋，发现是自己的手机。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苏瑶陡然一惊，原本平静的面容上，渐渐涌起一抹深刻的思虑之色，浓重如雾气，几乎快要把她包围起来。
    渐渐地，一切都悄无声息地恢复了平静。
    苏瑶打开了手机，登上了许久未见的微博，她的手指在发颤，脑袋却僵硬得一动也无法动弹，只有那双透亮的眼睛偶尔眨一下，又好似古井一般沉寂了下来。
    良久，苏瑶在搜索框上输入了自己的名字。
    只是却什么都没有。
    她愣愣地看着手机，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眼神里透着难以掩盖的震惊之色。
    怎么会，全都消失了呢？
    那些肆意的辱骂，那些流言蜚语，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苏瑶的视线恍惚，她抬起头，视线穿过车玻璃，穿过浑浊的空气，忽然一个熟悉的脸孔跃入到脑海中。
    她迷茫的双眸陡然一亮，就如同在暗黑的夜里燃烧的小火苗，欣喜之色跃然于眼底。
    惊喜之余，苏瑶连忙拨打了出去。
    只是仅仅几秒钟，电话就被接通了，仿佛电话那端的人专门守着手机一般。
    苏瑶还没来得开口，就被那端袭来的哭泣声震撼到了。
    “瑶瑶，你总算联系我了，我都怕你再也出不来了。”
    夏明媚这震天动地的哭泣声不绝如缕，明明没有开扬声器，却环绕在整个车里，惊得在后座悠闲自得、昏昏欲睡的院长都惊醒了过来，“这娃是咋了？”
    “老师，没事。”
    苏瑶七手八脚地捂住手机回了一句，转身身体凑到车窗旁轻声安慰着电话那边的人，直到那边抽抽搭搭地停了下来，苏瑶这才放下心来。
    “媚媚，放心吧，我没事，不哭了。”
    苏瑶的目光中含了一声似有若无的笑意，眼神闪烁之间，带了些无奈之色。
    “瑶瑶，你之前让我查的。”夏明媚抽了一声，然后又继续说道，“我刚查到，结果给你打电话，就打不通了。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怎么可能，那些网络上骂我的人不都是你解决的么？”
    苏瑶轻声回应，弯弯的秀眉之下，一双清澈的黑眸，溢出眼眶的笑意。
    只是她话音刚落，那边哭得更大声了。
    “那不是我，我才刚准备，有人比我还快，我根本就没来得及发挥。”
    苏瑶也愣住了，难道这件事情还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