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羽静静的听着杜华丽的回答，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沉默，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她心中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小羽，我以为他说的是真的，我问过那个承包公司经理的，他说要是我们买的多的话，价格还可以便宜一点的。”
    “我就……”
    范羽听着电话那头不再传来说话的声音, 范羽开口了：“那你最后买了多少个名额？”
    电话里传出杜华丽有些颤抖的声音：“22个。”
    “总共多少钱？”
    “1600万……”
    听到这个数字，即使范羽心里已经有了一些准备，但还是忍不住眼前一黑。
    缓了一口气，范羽继续再次开口问道：“那名额的合同呢，签了吗？”
    “合同前天就签了，有二十个写的是你的名字，有两个分别写的我和徐同的。”
    “那你问过银行了吗, 可以贷款吗？”
    当问出这句话时，范羽的心中还带着一丝渺小到几乎看不见的希望。
    然而杜华丽的下一句话, 将她最后的希望也击碎了。
    “没有，但我刚刚打电话给那个承保公司的经理，他的电话好像……”
    “也注销了。”
    范羽一阵沉默，久久没有说话，直到最后才沙哑着声音开口道：“我知道了，你回家，我马上回来。”
    说完，她没有再听杜华丽说什么，直接挂掉了手机，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她沉默了一下。
    最终她起身关掉了灯，默默的站起身，来到了落地窗前，看着眼前繁华的城市，心中不知道什么感受。
    愤怒但却意外的感到了一阵理所应当的平静，心中好像有一丝丝害怕, 但她想着想着, 最终摇了摇头。
    心中连害怕的感觉都没有了, 因为似乎已经快要一无所有了，那还害怕什么？
    她沉默着，回想着自己来到这座城市的点滴。
    十年了。
    不知不觉间，来到这座城市似乎刚刚好已经十年了。
    四年的大学时光，六年的婚姻生涯。
    她还记得自己刚刚来到这座繁华到让人不敢相信的城市里，心中那难以排解的恐惧和那渴望着融入的期待。
    衣着光鲜亮丽的行人，长得漂亮又有钱的女同学……
    而她只是一个早早的便死了父亲，从偏远的乡镇一路杀出重围，来到这个城市的一个自卑的又期待着未来的小女孩。
    哪怕她努力的装得和周边的人一样，然而骗的了别人，她却骗不了自己那颗深藏的自卑的，无法融入的心。
    想着想着，她的脑海中浮现出第一次见到舒城时的场景。
    那是一场和高中同学的聚会，而在那场聚会里，她的一个男同学是舒城大学的同班同学，他带来了舒城。
    他静静的坐在ktv里，带着温和的笑容听着众人唱歌。
    那俊秀到让人不敢相信的容颜, 那儒雅随和的气质, 那顶着中海市好大学学生的称号。
    她知道，那应该是只存活在她梦里面的人, 却永远也不可能触摸到。
    她只是一个平凡到不能在平凡的女生。
    然而命运给她开了个玩笑，在各种机缘巧合，她和他迷迷糊糊的上了床。
    或许他是真的迷糊了，但自己好像其实一直都是清醒着的吧。
    她还记得那早醒来时，她看到身旁躺着的舒城，心中不仅没有一丝排斥，反而满满的都是惊喜。
    然而聪明的女人，总是善于伪装，她那次伪装得很好。
    她似乎只是一个不知道发生什么的的女孩子，惊慌，恐惧和不安的表情在脸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说实话，那时候她都佩服自己，不知不觉间，不断的戴着面具，她的演技居然已经到了那个地步。
    她真后悔自己没有选择影视专业……
    而更惊喜的还在后面，只是那一次，她居然便怀孕了，而他果然如自己所料，是个很负责任的男人。
    他竟然说要娶自己，而不是选择让自己打胎！
    天知道那时自己有多惊喜……
    不可否认的说，他是一个好丈夫，无论哪一个方面。
    然而当她的资本越来越雄厚，她也越发的感觉到了自己整日都戴着面具到底有多累。
    不知何时，她看着眼前那个几乎是所有女人理想中另一半的人。
    为什么他就可以不戴面具还能在这个城市中过得那么的安稳呢？
    为什么他不戴面具，只是简简单单的做自己却能被这么多人喜欢呢？
    为什么身边的所有人都说自己配不上他呢？
    真的好让人呢嫉妒呢？
    为了掩饰自己那颗自卑的心灵，她发誓要变得比他好，要光明正大的在他面前摘下面具。
    他也确实做到了，当她越来越有钱。
    她开始不断的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个人除了帅，什么都不会，她暗示自己应该瞧不起她。
    其实到底是为了麻痹自己依旧自卑的心，还是真的看不起他，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了。
    戴面具戴的太久了，她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戴着面具还是没戴着面具了。
    反正也没什么差别。
    舒彤彤的眼睛，是她试着摘下面具的第一次尝试。
    果然她很喜欢他那种不可思议和满是失望的眼神。
    冷暴力，自己对舒彤彤的发泄，离婚……
    看到舒城开的店感到一丝后悔，舒城冷漠的态度，徐同的逃跑……
    一系列的事情在她的脑海当中划过。
    人生真的好戏剧化啊！
    老天爷还是如此的喜欢捉弄人，它总让你后悔于自己的选择。
    ……
    想着想着，范羽突然笑了起来，霓虹的灯光从落地窗照了进来，让这黑暗的办公室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
    她的影子长长的拖在地上。
    笑着笑着，她的眼眶却又湿润了下来。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继续和舒城谈论复婚的事？
    和杜华丽断绝母女关系？
    自己又该怎么弥补着亏空的一千多万？
    ……
    太多太多的峭壁挡在了她的面前，而她却似乎怨不得任何人。
    她打开窗，听着楼下汽车的鸣笛声，感受着拂过脸颊有些冰冷的风。
    唉……
    一声长长的叹息回荡而起，久久不曾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