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杨凡那边没有骗他，许贺这边也没有太夸张。
    时尚就是一个烧钱的行业。
    以前不还经常听说什么，办一场秀就花费数千万这种事情。到了现在，稍微知名些的有咖位的艺人的拍一则封面几十上百万那也是相当正常。
    许贺这都算好的。
    他的妆发没有说指定要谁，摄影也没定式，还有各种东没有要求...
    当然，他也没啥资格，所以确实是省钱又好用：如果不考虑到咖位问题的话，其实杂志也很喜欢用这种品牌方推来的新人，不用额外给钱，还自带服装造型。
    所需的主要就是现场布置的费用。
    这一趴，今天也是由品牌方有赞助的部分。
    品牌为了达到想要的想要的效果嘛，所以自然变得豪华了起来。
    “太厉害了，就这还只是电子刊...”
    杨凡看着眼前的一切，忍不住道：“你说要是实体刊，要豪华成什么样子？”
    “不是这么算的啊，如果不是电子刊，我现在也不能上《红秀grazia》。”
    《红秀grazia》算是二线杂志里，偏弱一点的。但是在这个时空里，娱乐行业发达，这种杂志一年也是就12个封面。
    也就意味着一年最多12个艺人能上单人封。
    许贺能拿到电子刊单人封面已经算是可以了，这也不是那种很多当红偶像上的更下一层的特别增刊，那种更为悲催点。
    他毕竟是有品牌方推。
    许贺又给杨凡看了看手机的时间：“而且我们和品牌方时间对接不方便，到现在才拍，肯定要电子刊赶上过年这一阵就上了，要时效性。”
    不然就算品牌方能给他撕到三月刊封面，先说这个任务几乎不可能，就说时间上，到时候发上去黄花菜都凉了。
    “好吧，不过电子刊...”
    杨凡忍不住问：“会不会效力要弱很多？”
    “...说实话，现在看杂志无论是纸质版，还是电子版的都少了。”
    许贺左右看了看，还是压低了声音，小声解释道：“最主要的就是封面效应，以及我的粉丝效应，其他的可能还好。”
    例如《费加罗figaro》在15年就曾经停刊过。这也从侧面反映出纸媒的衰退，也就是这些年，媒体开始和这些流量明星合作，靠着卖粉丝这件事情还算提高了不少销量。
    所以许贺对宣传这事还好。
    品牌方让他借着这个杂志封面抬一抬逼格，做一做宣传，主要目的还是品牌方和他的合作。
    借助杂志宣传什么的...
    可能真的受众是不如现在的新媒体多，时代毕竟在变迁，杂志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借由限定12期这种东西来保持逼格，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杨凡听完，也就恍然。
    刚好这时，那边也有人喊许贺。
    他也就深吸一口气，道：“行，那我先过去了。”然后大步向前，走过去了。
    ...
    说起来许贺这次紧张，还真不是他给杨凡说什么安慰的客气话，因为他之前无论上节目还是什么的，都算有镜头经验。
    但是这次拍摄，可不是之前的那种，包括和他们给那些比如零食拍广告的时候不同——那时候，大家就各自拿着品牌方一个招牌的零食。
    稍稍张嘴，做出一副吃东西的样子。
    再拍点动着的，然后表现出很好吃的样子，就差不多了。品牌方也是要求他们，尽量自然，尽量平时咋吃就咋吃，好看一点就行。
    最好是那种，让你们粉丝看了就想买的好看。
    换言之，和平常拍宣传照差别不大。
    但是作为品牌方的模特，给杂志拍照片是不一样的：对，他还不只是作为一个艺人。
    而是品牌方会有现场的人来定他的标准。
    按照他们要的那种模特标准。
    紧张当然有。
    因为模特拍照和他之前排节目，拍电影，拍电视剧什么的都不同，原则就只有一个，越好看越好——当然，这也就是主编和摄影师认为的好看。
    但这种造型，往往伴随着很多并不算正常的姿势。
    早年间女生什么腿痛，腰痛，牙痛之类的。
    男生相比可能好一点。
    却依旧是整个身子要绷成个相当不容易做到的角度，然后好不容易做完，还要保持表情动作，互动，以及尽量要衬得出服装。
    新手许贺很悲催，他在摆到第三个姿势的时候，深深怀疑：
    这个负责人是没有egg的吗？
    你确定这个姿势...
    不会疼？
    许贺深深地怀疑这个问题，还好这姿势没有持续多久。
    摄影师就在旁边道：
    “好好好，非常好，保持这个姿势，ok，前三组结束了。许贺休息一下，我们先和品牌方看下成品，你要休息好了也可以过来看看。”
    许贺也就点头道：“好的老师。”
    然后赶紧几步过去，笑道：“怎么样？我头一次在镜头前心里慌得一笔，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他就基本上算是摄像师和品牌方的要求，来慢慢调整。
    不是以前那种状态。
    “挺好的。”
    杨凡以羡慕嫉妒恨的角度，忍不住都想酸酸道：“那个光打在你脸上，你在景里就特高级！”
    韩通则是觉得还行，笑道：“还可以再提高提高，你的出片率不算低，但这三张整体表现如果能被选上的话，估计也就是内页了。”
    拍封面，往往不是只拍封面。
    就像这一次许贺就不止一套造型，基本上是拍三张个比较让大家满意的片子，就换下一套造型，一共有六套。
    所以老实讲许贺也有这个感觉，或者说，正常的国人都有这种感觉：
    咋可能选的上呢？
    这一套造型确实有点奇怪了，外国人似乎就不太懂中国年这种意思。
    他们有时候就有点带着那种自己以为的奇思妙想，最后搞出来个又是又是红色又是绿色的，简直是有点审美灾难。
    要不是今天穿的这身是许贺，而且杂志造型师也很知道怎么来调：让他在盆景边上，借着盆景花草的绿色来压一压。
    不然他都能想到出去之后会是什么效果。
    “话说品牌方做这种系列之前，也许可以多咨询咨询一下国内的。”
    “或许有咨询呢，但是他们要保持自己品牌的特色，就要把一些东西加进去就对了。”
    “好像也有道理。但是我还是觉得这个配色...”
    聊天中，许贺也休息的差不多。
    过去看了看成品：
    选片这个事情轮不到他，但是如果让许贺自己选的话，他会觉得第二张好一点。眼神特别有力又带着点飘忽的意思，就是不知道那时候他在想什么来着...
    噢，想起来了。
    这张照片折腾的时间特别长，而且摄影和造型师吵起来了，搞得许贺当时边看戏边一直在脑补两人的状态：
    你这拍的算什么东西啊，是不是不花火就把别人当傻子啊？
    emmm...怎么不算呢？
    以至于他开拍的时候脑子里就在想这个，结果没想到这张照片就刚好用上了。
    而很快，那边也就做出了大概的决定，但最后还不是现场这些人定下来的，他们只是把看好的标注上去，然后交给头头定。
    至于他们自己么，当然就是要继续拍摄了！
    这拍一套就要花差不多一个小时，拍六套说是要六个小时，那都是算少的。
    因为每一套造型需要的场景调度是不同的。
    就光冲这个，要调整的灯光角度什么的都得找上好半天，还不一定能每一次都能找到合适的。
    说起来，许贺当年唯一和模特有所接触的，就是看爱奇艺的《爱上超模》这个综艺。里面的撕逼、绿茶、矛盾挺多，但是拍摄的部分是挺多的。
    怎么就没见得这么麻烦呢...
    ...
    从上午拍到下午，许贺也算是明白为什么要他们那么早过来就拍摄，因为整场拍摄确实是蛮长时间的一件事情。
    杨凡都已经走了。
    许贺还在这边，准备着最后一套造型。
    最后套造型是许贺认为里面最好看的一套，主体是黑底金色条纹，上面是一条龙，穿上之后有一种特别干练帅气的感觉。
    许贺自己试完都觉得很爽。
    结果等那个造型师一看到他出来，就道：“诶，看来这一套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也是我们新年系列里少数比较冷厉，比较霸气的。”
    “...”许贺当时就觉得不妙。
    因为拍到这会，他也算是慢慢了解到人家搭配这些造型的时候，背后都有一套自己的底层逻辑：比如这一套就是年少，那一套就是喜庆，还有一套是流行...
    许贺不是很能看得懂。
    他只能凭借自己的审美来看这些造型，然后尽力带着往上面靠。
    但真要说起来么...
    许贺今天的结论就是，兼职这个事情，不是每一项都很合适的。他做模特这一行，大概也就只能停留在摄影师叫他做啥，他就做啥。
    并且按照刚才韩通的一些相关，但不专业的判断来说就是：
    可以，但是也不到很好看。
    倒是其他人很满意。
    后续就没有什么争吵之类的，而是拍完之后都觉得不错不错，很好很好。
    许贺也终于体会到一把，所谓艺术是有一定门槛的感觉：他就不是特别容易能get到这些造型里面，那些美的哲学。
    就像他看见一张画觉得很好另一幅画粗糙。
    但人家专业的就说，后者就是在搞艺术了，前者就是还在机械性的模仿。所以这会许贺又听到这句话，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又要来一些我不懂的东西了。
    出乎意料的，接下来摄像却开口：“刚才我们两个商量了一下，还是应该让你自我发挥一下，或许会有点不一样的。
    或者说...我承认我俩刚才有点太嗨了，又担心你自己不会，就控制得很多。现在效果只能说合格，所以我们想让你自己试试看有什么效果。
    因为我们需要看到你的个性，这也是我们需要你表现出与品牌贴合的地方。”
    他们也确实是有点无奈。
    一般来讲大牌的杂志造型是他们全权把握，但是对于一本电子刊来说，或许还是可以尝试的。
    “自我发挥么，这个倒是可以想想...”
    许贺犹豫了一下开口：“那个，有美瞳么？”
    “呃，啊？有，当然有！”时尚助理的箱子里，真的是什么都有呢。
    美瞳这算个啥。
    于是接下来，大家也就配合着许贺在下面忙活，调试，看效果又重复。许贺很认真，他自己没那么专业的情况下，就一直和其他人商量调整。
    这么认真，也不是因为别的：
    就是许贺很想看看，自己的审美下，是否能得到这些时尚家的认可——还是说，大家觉得好看的标准，最后是不同的。
    那他以后可能就还是要慎重考虑时尚行业。
    灯光，背景，角度...
    “好了！”
    许贺终于站定，摄像和品牌方也第一次完整见着许贺自己的想法。这是一次尝试，或者往往以前的拍摄中，模特会有自己的表现想法。
    但许贺这次，算是整体的尝试：
    略显黑暗的环境中，精心打造的背景在侧面透过来的光中有些光暗交织。
    许贺背对着镜头站立，这光恰到好处地让黑色服装上的金色龙纹闪着光泽，流淌着亮色的光辉。随着稍稍下沉的左肩龙身一路攀援到右肩，龙头就在正中心，冲着镜头像是在无声地嘶吼，然后从鼻孔里喷出带着金色雷光的细碎闪电。
    许贺此刻好像身披着的不是件简单的服装。
    而是带着暗金流光的甲胄。
    这时候，顶光从上而下洒在上面，照的好像金色条纹泛起了更多的光晕——演员嘛，要的就是这瞬间的感觉，他要给所有人一个冲击，也希望对方能捕捉到这个冲击。
    确实，之前摄影师是有点担心的。
    顶光拍摄人像，会在人的眼窝等处产生阴影，显得消瘦难看，因此也被称为“骷髅光”，一般拍摄人物时很少使用。
    但许贺加了一点侧光。
    他的脸又是十分有棱角的，所以等他转过来的时候，光影阴暗交错的脸上，线条如刀凿斧刻一般清晰，脸上头一次带着别样的情绪。
    但这些都抵不过一点：
    “啊...”韩通在边上，都忍不住轻声惊呼。
    那本该处于阴影处的眼窝，却因为那双金色瞳孔，被侧光打得好像真的发亮着，照亮了一切。
    他的眼神很有力！
    像是跨越多少时空一样，带着那种绝对上位者的冷冽，又毋庸置疑。连旁边的龙头都似乎只是和他相佐，伴他身边，又无比契合。
    许贺就这样，顺着转头的动作缓缓看向镜头。
    他不知道摄像觉得哪个角度是最好，但是当他看过来的时候，摄像忽然感觉时间的流动忽然飞快而又迅速，空气都变得粘稠了，他克服着莫大的组里，只是一次又一次狂按。
    这一切的慢里又只有许贺的速度流畅如初。
    他转头，侧身，到最后把手背上。黑暗中背后仿佛有无数刀光剑影飞起，下一秒就会有杀手带着浓厚的血腥从两旁跃出，挥舞着刀剑劈砍而来。
    但摄影却觉得，
    解决这一切，只需要对方再次转身。
    “老师，差不多就是这样了，我需要再来一次么？”几秒后，许贺开口。
    摄像才终于感觉整个人一松。
    低头，他已经拍了不知道多少张了。
    “等一下，先等一下...”
    品牌方的人正在疯狂查看着照片，满脸都是有点“卧槽怎么和我想的不一样，但好像也不错？”
    摄影则特别想来一根烟。
    刚才，他感觉仿佛一切的一切都从那个年轻人的身体里升腾起来，像是一股烟雾，更像是一种无形的气场。
    和他设计的完全不一样，他感觉不到好与坏，脑子里只是觉得，一切本该如此。
    摄像从业十余年了。
    他从未想到自己会拍出这样的照片，能拍出这样的照片。
    这倒不是说就是他生涯里最好的。
    但他也绝对不会想到这样在他职业生涯里也能排上上层的，能把这套服装和模特自己同时都展现得淋漓尽致的...
    来自刚才还在他们眼里，随便摆布的新人。
    犹豫着，他正要开口。
    旁边的品牌方却先行一步：“许贺，有考虑签我们的模特长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