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我。”
徐准感到很羞愧,他们圈里的破事和阴暗面,赤裸裸都展现在宋承前面了,一点保存面子余地都不留。继续对宋承说,“他现在已经被收押。要是你愿意,我给你把他弄出来也可以。你想在他身上刺几刀,把伤口原样返回去,也行。至于法律程序,我们自然有办法帮你去规避。”
宋承一激动腹部又被牵动起来,疼得皱眉,眼前发黑,汗水渗出来打湿头发。徐准忙碌给宋承倒水又擦汗,又想要按铃,宋承甩开他,“徐准,你还是从来都不会为我想一想。我这辈子也没遇到过这么黑暗的事,更没想到自己一个普通百姓,会遇上这种情节,戏剧化得跟演电视剧一样。走在路上莫名被捅,对于那样的经历和那样的人,是个正常人都会感到害怕,而你还想着要我去见他。有什么好见的呢,让我将那天的回忆再想起来一遍吗。”
“你说不见那就不见。”徐准赶忙说,“你不见,我自然也有帮你讨回公道的办法。你不知道,这一阵,在我身上也发生了很多事。经历了这一番,我才算真正见识到了人情冷暖。人都是这样,跟红顶白,把场面弄得热热闹闹,真正出事的时候,没有人会在你身陪你。我只有你了,宋承。我现在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一百倍地,渴望能和你安定下来。”
宋承听了,把指尖的汗蹭到床单上说,“徐准,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现在到底还想不想和你在一起安定下来。”
“什么,”徐准从宋承口中听见自己最害怕的事,很自然地不相信这是真的,“宋承,你再说一遍。”
宋承闭上眼睛叹口气说,“徐准,你不知道被刺那一瞬间的感受……你们以为刀伤就只是刀伤,现今医学这么昌明,普通器物伤是小事,只要把人救过来,没有死,就无所谓。可是对我们这些幸存者来说,那一瞬的茫然和恐惧,都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一刻没有人在我身边,倒下去时,我以为自己会死。”
“从前我觉得我对于你的感情,就好像飞蛾扑火,我试过抗拒,最终抗拒不了你,便只有接受。那时我想,不论我们俩的关系能维持多久,只要自己燃烧过了,那么之后,怎么死去也无所谓。可是经历过了这一次,被捅的这几刀,直到现在,我都能感觉到刀刃停留在身体里面的那种冰凉,有血从我下面捂住的地方流出来,眼前慢慢地黑了,像是整个天空,在大白天黑掉。是在那时,我才明白,我不想死。”
“我还有这么长的人生,何不去做些让我快乐的事呢。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我以前过分地去追逐爱情,其实早已偏离了正常人的人生轨道。徐准,我是真的有些不想和你在一起了,从今以后,想去做一些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
“不……”徐准摇头说,“你没有想要离开我。你只是受伤了,心情沮丧,精神不够好。宋承,你只是一时间,对我有些心灰意冷而已。”
“算是吧。随你怎么理解,但我现在确实是产生了这种想法。”宋承的声音低下来,“其实我感到很对不起你。但躺在病床上这半个多月时间,闲着没事,就会忍不住朝那个方面去想。人心的变化真的是很奇妙的,从前我也想不到,居然有一天,我会这么轻易就想要放开你。”
宋承将想要离开一个人的意愿表述得这么真实而清晰,这种真实感让徐准窒息。他仍旧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一下站起来说,“那就不要去想了,你现在好好养伤更重要。”
“宋承,等你伤口养好了,身体没那么疼,不再连上卫生间都费劲的时候,对未来又会乐观起来的。我这一阵真是有些忙,而且你又不太愿意见我,所以就没有经常过来陪你。我知道我做得不对,以后我会常回来,还像我们以前那样,陪你看电视,读书给你听,好不好?”
徐准说完就准备要走,他实在没办法在这滞重的房间里面多待下去。宋承叫住他,“徐准。”徐准身体一僵,停下步来。
宋承慢慢地说,“徐准,你不懂……我快要老了。”
“我工作忙,而且累。每天下班回到家,只希望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哪怕他像你一样,什么都不会做,只会坐在沙发上,陪我说说话,闲聊几句,那我就已经很满足。哪怕我给他做饭洗衣服打扫房间,包揽所有家务,养着他,也无所谓,我自己心里愿意。”
“可是这几个月以来,我们过的是这种生活吗?徐准,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只是我单方面地在照顾你而已,渐渐地,就有种感情要在你身上耗干的错觉。我们两个人拥有不同的世界,我无法融入你的,而你的时间也宝贵,腾出来花到我身上,实在可惜。你看,时间已经证明了一切,你我……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都不合适,实非良配。”
“不,”徐准背身站在宋承病床旁,西装外套下的手有些抖,“你让我陷进去,却又不要我了。你不能离开我,我们说好了的,这是律法,你犯了罪。”
第 62 章
宋承不是没有心的人,徐准这样,他也心疼。只是再多的心疼也抵不过心底的那种疲倦感,他的年纪大了,心也渐渐凉了,再受不得什么伤。如果说从前他以为爱一个人就是无止境地付出,那么现在他明白了自己不是超人,也会老,也会死,对一个人的付出,也会有限度。
徐准那种永远意气风发的人无法理解这种倦怠,他现在气血过头,满心都是被背叛的感受。全身发着抖,几乎要让人以为,他会在下一刻转过身来打宋承,可是他忍住了。那种可怜看得人心里寒凉,宋承想去劝慰劝慰他,说,“徐准,我也曾受过挫折。你看从前你伤害我那么深,我都走出来了,可见我不是个受害者,我懂得从过去的事里学到东西,然后成长。如果说有什么东西,是我真正从往事里学到的话,那就是没有谁是真正离不开谁。你现在这副模样,我感到很抱歉,也感到痛心。可是我说的这些话,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我有什么可想的!”徐准扬手,原本该杵在床头的茶杯被打翻到地上,没有碎,咕噜滚了几圈,靠到墙角。
这股猛然爆发的劲吓到了宋承,他被徐准吼得头痛,皱眉道,“平静些。徐准,我们之间只是结束一段关系而已,不需要这么激动。”
“宋承,”徐准道,转过身来冲宋承,又叫了两声,道,“宋承,宋承。在你眼里,这就只是一段关系结束而已吗?你以前对我说过的一生一世,说许我缠你一辈子,都是说着好听,哄我开心,都是假的吗?”
宋承一时被问得无言。徐准接着说,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说,“宋承,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在爱情面前,其实是一个多么懦弱的人。你不知道我在面对你的时候,每一分每一秒,这里会泛起的那种痛。我感到害怕,十分不适应,非常不安,不习惯把心底的一切情感都掏出来,去奉献给另外一个人。可是我听你的话,你告诉我这是爱情,那我就走下去,再没有安全感也要走下去,有时我都觉得自己迷路,而你却不来救我。现在,你又忽然告诉我,你不要我了,那你说,你再说说,告诉我,我应该到底朝着哪个方向,再继续走下去?”
宋承被震撼了。他没想到自己会让徐准这么激动的。可惜他这个状况也没法起身,不能正式地给徐准道个歉,“徐准,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宋承说,“其实,我自己的这个想法,也还很不成熟。原本想着,再多考虑一阵,再来跟你交流。没想到今天就给说出来了,时机可能太早了些,让你一时不能适应,对不起。”
这几声抱歉和对不起真是把徐准最狼狈的模样都快逼出来了。他抹了把眼睛试探到自己没有流泪,才有些气息不稳地说,“宋承,你把你自己,说得好像是这世上最善良最真诚的人,可是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最终都只不过是为了伤害我。”
“这又是从何说起……”宋承只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错了,他们两人之间,一定有谁把什么东西搞错了。这个节奏明显不对,可是他又不是什么谈判专家,说不上来。
“这难道不是你的报复?因为我过去轻忽了你,那么多年没有回去找你,你心里怨恨我,所以现在,你要借着宽容和善良的名义,嘴上说着原谅我,永远不会责怪我,其实心里巴不得让我更深地陷进去,只等我像现在这样,完全地爱上了你,再也离不开你,你就可以把我的心,像过去我对你那样,狠狠地丢掉。或者是拿捏在手心里,踩在脚下,满不在乎地玩弄回来,啊?”
“徐准……”宋承长吸一口气,仿佛不认识现在这个徐准一般,难以置信地抓紧了手中的床单,“徐准,在你心里,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不这样想那还能怎么解释你的出尔反尔!”徐准真是恼恨得想搬桌子砸墙。他看着宋承那张脸,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可是他必须说错,他那心里有如被砍了一刀,受了那么重的伤,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深地伤害他过,而宋承却不来救他,还想要离开他。所以明知不正确,明知宋承心里根本不是这样想的,也还是要继续说下去,像是一种变相的呼救。
“宋承,我不是……”对与错像一根刺,刺得徐准喉咙发痛,哑然张了张口,最终冷酷地说,“你看看你都把我逼成了什么模样。”
“怎么是我逼的呢?”宋承只觉跟这人理不清,他也不是一味忍辱吞声的人,徐准再这样,任是再好的修养都有火,“徐准,我在好好跟你说话,你在做什么?”
“你想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了什么,可最后你又是怎么对我的!”徐准挥拳,一拳砸在宋承床边搁置药水纱布镊子的医用平板上。器具噼里啪啦撒了一地,宋承不相信徐准居然会做出这么没风度的事来,盯着那些散落到床上地下装满药水的瓶瓶罐罐,确定它们是真地快被砸碎了,陡然火起,转头和徐准置气道,“你这样,是在欺负我不能动吗?”
“早知道我和你还有这么相互为难,将事情做到这么难看的一天,不如当时让那个暗恋你的人再捅深点,一刀捅死我。”他确实也是被徐准的冲撞气到不行,有些丧失理智。
“你,”吵架就是这样,到最后都不讲什么道理,比拼的就是谁更无理取闹。徐准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宋承噎住,哽了一下,扭头说,“你别死,我去死,反正你也是生了一副铁石心肠。什么都没有办法再来打动你,我死了你才会相信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
说完最后看了宋承一眼,带着满身怒意摔门离去。
徐准走后宋承就平静下来了,宋承脾气好,再气也气不了几分钟。而且这事他觉得自己确实有不当,时机没选好,不知道徐准会因此而变得这么偏激。冷静下来后,一个人孤零零躺在病床上,难免又想到冲动出门的徐准,想他情绪那么激动,怎么开车。一时间有些想拨电话过去,然而终究还是没有拨。
徐准终究还是不能理解他,而他对徐准的感情那么复杂,最后还要落得一个被误解的下场。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人世间的种种担忧气苦,他简直都已经为徐准受尽了。
这场吵架最后堕落到幼儿园级别,死不死的低级话纠缠了一堆,都几岁啊。徐准和宋承两人居然完全被绕进去,硬是察觉不到。徐准是又生气又伤痛,开车在街上到处晃荡,好不容易停下来,摁下窗户抽支烟,没戴墨镜,被路人看见了,还要指指点点。最后还是开回公司,一直工作到很晚上。然后失眠,又走回了红酒加安眠药的老路。
徐准不因私事对底下人发火,但就目前这种情况,也挤不出个笑脸。成天跟个变态一样,黑着一张脸,在公司走来走去,空调从他身上吹过,都更变凉几度。
谢东来敲办公室门,“你怎么回事你,月经不调啊?”
徐准捡起桌面上镇纸朝门那边丢过去,石头材质的,那么沉,“滚。”
谢东蹦起来将那玩意捞到怀里,掂了掂分量,“好家伙,这是想谋杀亲夫?”
他不会看人脸色,嘴里没一句正形。徐准懒得理他,心烦意乱把烟头摁灭了,背靠到老板椅上不说话。谢东走近来,弯下腰,仔细瞧了瞧徐准那张臭脸,仰头捧肚子笑起来,“哈哈哈哈,我就说,姓宋的又给你找不痛快了吧。”
“别跟我提他。”徐准居然出人意料地一挥臂,办公桌上一桌的东西杂物,全都被他扫到地上。
动静特别大,外间的员工都被惊动了,谢东快步踱回门边往外看了看,努嘴说,“没事没事,徐总跟我在做游戏呢。”一面关上门,重又走回徐准身边,在办公桌对面,拉张椅子坐下来。“吵架了?”
徐准不耐烦道,“他要跟我分手。”
“这么快?”谢东惊异道,“我以为至少要过一阵才分呢。这也太短命了吧,当初爱得要死要活的,结果一转眼,连半年都处不到。”
“谁跟你说我们过一阵会分的?”谢东这张乌鸦嘴,让徐准一下又暴躁起来,锤桌子锤墙道,“我跟他再过一辈子也不会分手!”
擦,这不是你自己刚说了,你俩要分吗。谢东在心里把徐准狂操一百遍,表面上,还是得给人作开解和劝导,“别激动,别咆哮,我这不是看出你是认真在苦闷,想进来给你逗个闷子吗。”
“你当我几岁,”徐准觉得自己有这么个嘴贱皮滑的副手,有时也实在难熬,“你就想进来看看戏,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他跟我吵一场架,就够我受了,不需要再多出一个你来,给我添堵。”
被发现了呀,谢东讪讪。一扭头见徐准点烟,也要了根点着,塞到自己嘴上。调整了坐姿,准备擦亮隐形眼镜,认真来看这出戏。吸烟含糊道,“唔,就算我是为了看戏吧。可也有另一方面,我是认真想帮我公司的老总,来解决这么个问题。你仔细想想,我到底能不能在这事上帮助你?我既然能帮上你,那你是不是就有责任,必须得跟我说说,你们,到底是为了些什么原因,在闹吵架和分手呀?”
谢东这个逗三岁小孩一样的语气,搞得徐准特别憋屈,跟签了谢东的卖身契,当了谢东的龟儿子似的。可是憋屈完了,抬头朝谢东处看一眼,发现自己身边也就这么几个人,能讨论讨论这种私人性质的事。“我怎么知道,”徐准一捋袖子,怒气冲冲地说。想了想,又冲谢东道,“他不可理喻。”
谢东尽量避免预设立场,但还是忍不住想笑,“他怎么你了?”
“谁知道,”徐准一挥衣袖说,“就在出事前一天,他还好好的,主动跑来公司给我送饭,你不知道那天我有多高兴,高兴得跟他妈二百五一样,工作到凌晨也睡不着,一个劲想着,等这部片子出来了,公司营业模式走上正轨,我就能稍微多抽出一点时间陪他。谁想等我一出事,他又受伤,处理完一切后我去见他,就什么都变了。”
“你不知道他那个人,他在我面前,一直是个多么深情又长情的人,这样的人怎么能说翻脸就翻脸?从前说好的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呢?原来都他妈是放狗屁。”
“咳,”谢东咳嗽下,咋了咋舌头。没想到这两人私下相处,讲的情话居然还挺劲爆的,普通人在一起,哪有动不动就说什么一生一世的,看来还是古话说得好,事有反常即为妖啊。这么一想,便点头道,“那他确实还真是有点不地道的。”
“他哪点不地道了?”听人妄议宋承不好,徐准又要翻脸。
擦。谢东毛了,掀桌子叫板,“徐准你他妈敢吼我试试?使脾气也要有个限度,谁惯得你那臭毛病,以为全世界都跟你那老师一样顺着你。”活生生喷了徐准一脸口水。
徐准那眉毛拧得,把脸都快撑破了,但饶是这样他也得老老实实受下去。一直以来他俩就是这么相处的,就算面上再像仇敌,可是彼此内心里都知道,吼完了放下刀戈,两人还是朋友。
谢东美美把自己老板喷了一顿,爽完了,悠哉悠哉想起个事。“对了,宋承受伤那事,我大致听你那大嘴巴助理说过,据说伤得还挺严重的。怎么样,人没事吧,现在好些了没?”
“应该,”徐准说,“好多了,至少现在是能下床。”
谢东更毛了,“怎么说话呢,到底是好了还是没好啊?我怎么感觉我这个陌生人对他的关心,比你还要多呢?”
“……”徐准吼着跟他说,“前一阵公司的事,网上的事,出了这么多事。财务账上的钱又不够,你他妈整天跟叫魂一样在我面前叫唤,我哪来的时间去见他?”
对这些理由,谢东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然后一下就残忍地戳破了徐准,“我看你不是没时间见,是压根就不想见吧。前一阵你那性感小视频在网上蹿红,您老表面上跟我们装得多淡定,其实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而在他面前怂了。你是不是怕见了他,他会去跟你算总账,要揭你过去这么多年老底?”
“你这嘴能不能再损点。”徐准将一个玻璃缸朝烟灰抖得满地板都是的谢东砸过去。徐准其实是非常聪明的人,经谢东这么稍微一提点,自己心里早就想明白了。把气一顺,把心一横,就跟那烈士就义一样,梗起脖子对谢东说,“其实这事哪怕你不说出来,我心里也在后悔。世事有时阴差阳错,那一阵我犯怂,刚好他又受了伤,心里面纠结。我跟他又长久不在一块,不能见面,一来二去的,小事也给拖延成大事了。”
说着徐准还真恼恨起来,“早知他心事会这么重,被送医院那天我就应该通宵陪在他床边,他再努力赶我,我也不走。”
谢东呵呵地笑了,高贵冷艳气场全开,“你个怂货。他受了伤,那么小一点力气,难道还能把你给推开?你居然被他轻轻一推,就转身走了,这就是你们说好了要爱一生一世的爱情?呵呵,就你这点胆量见识,以后出去,千万别给人介绍说是我老板,我嫌丢人。”
“人身攻击要注意尺度啊谢总。”徐准敲敲桌子,转念想起这破事,又颓下来,“那你说我们现在这样应该怎么办。”
谢东说,“我不认识宋承这个人,更不知道你们俩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这趟,原本是为了看戏,拿你消遣才来的。这种红娘月老角色,我才不愿去当,一个大男人给自己哥们当起感情顾问来,太雷。”
他坐下,不慌不忙翘起了二郎腿,“我只是听说那叫宋承的受了很重的伤,心里才有些感慨。”
“徐准,你知道我这个人,是享乐主义者,好吃,怕疼,特别怕疼,从根子上来讲,没什么出息。我要是受了个鸡毛蒜皮的伤,哪怕只是在读文件的时候,手被纸张边缘划破了一道小伤口,我也能立马丢掉一切男子气概,和领导尊严,抱着我的大拇指,朝全公司上下哼唧半天。”
徐准嘴角扯开,神情似笑非笑,谢东抬手止住他那张臭脸,很有女王风范地说,“我知道你们每当这种时候,都想嘲笑我,可是有句话,我想说很久了。男人为什么就不能害怕伤害啊?肉体上的受伤,有时比精神上的还要重要。其实对大部分人来说,尤其是对像我这种不需要爱情的人来说,情情爱爱的,都是小事。生老病死,那才是实打实的大事。人都得惜命。你想,我要是被人捅了一刀,快死了,本来应最照应我的人却几乎都不在身边,你说我会怎么想?是个人都寒心呐。”
“……”
“我……”徐准沉默良久,说,“那他也不至于就因为这一刀给我判个死刑。”
谢东摇头吸烟出门,临合上办公室门前,又朝徐准看一眼,再摇头,“孺子不可教也。
第 63 章
谢东觉得徐准不可教,可徐准觉得是宋承太难搞。谁知道他们这些人内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徐准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宋承说出来不就好了吗。何必去提分手。徐准觉得宋承太天真了,什么都不知道,他知道分手是一件多么重大的事吗?是随便就能说出口的吗?
人性都是这样。一个向来宽容的人,一旦决定不再宽容下去,便会遭受许多怨恨。
是在好几天后,徐准一个人和公司一群人在旁边一栋大厦旁的路边摊夜市喝酒,才在自己心里将这事琢磨明白过来。他看到的是一个小姑娘在大城市夜幕之下跟自己男朋友闹别扭,一开始好像只是很小一件事,类同于一顿饭到底应该是你买单呀还是我买单,你今天穿的鞋子颜色和裤子真的好不对路哦,之类。可是最后却就是能吵很大,小女孩都哭了,将男友手一甩,立在大马路上呜呜说,“分手!”男的不甘示弱,吼回去,“分手就分手!”
徐准喝得醉醺醺,一摔杯子,十个他们公司员工都没将他拉住。上去揪起那人就说,“别介,兄弟。我们是男人,媳妇闹别扭了,那我们做爷们的,就得哄着,劝着,哪有真跟自己媳妇过不去,相互比赛着置气的道理。何况他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吃个饭上个厕所都困难。宋承,我想通了,在这件事上啊,确实是我理亏,对你不住。”
“什么乱七八糟的?”路人莫名其妙被个陌生人骚扰,然后被倾诉了这么大一通,何况徐准还在最后特别给面子地,吐了他一脸。a城人都特别厉害,皇城根下长大的,眼界心气都跟别地不太一样,管徐准是谁,就算他是天皇老子也得给个说法。后来是徐准身边围上了好多人,大家一起按着醉鬼徐总,又给人赔礼道歉,才把这民事纠纷给解决了。
经过这么一件事啊,徐准感觉自己这心里好像是明白了一点,又好像没有。关于爱情,他还有好多东西想不通。想不通就天天给宋承打电话,宋承的表现也很奇怪,一点也不像从前那个冰凉凉雪做的圣人了,接到徐准电话,有时还会特烦特气,“徐准,你不是觉得我就是为了伤害你吗?”
徐准跟调酒一样,一分明白里掺杂上七八分糊涂,再缠上一两分他特有的混蛋逻辑跟人纠缠,醉得七倒八歪,跟宋承顶嘴,“那你不是想报复我还能是为了什么?你他妈心里有什么名堂你不能直接跟我明说出来吗?宋承你是谁啊,你是玉皇大帝你也不能这么独断,这么独断就想跟我说分手。宋承,你知道我恨你吗,我真恨你。”
“你恨我吧,”宋承握紧了电话低声说。他心里藏了那么多事他也没对徐准说过几个恨字。如今徐准这么轻易一股脑全说出来了。当温文尔雅遇上简单粗暴,宋承真觉得自己和徐准的距离越来越远,远到他伸出手去摸也渐渐再也摸不到。“我做了一件不好的事,你就不再喜欢我,过去那么多情谊,在你眼里都消失不见。那你还不如恨我来得好,至少让我感觉,你对我的恨才是真实的,而你的喜欢,只是小孩子的喜欢,全都当不得真。”
“那我才做了一件错事,你就说要离开我,”徐准以唱摇滚的态度吼道,“你以为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
第一次通话不欢而散。此后次次通话,次次吵架。这俩在一起后从没对彼此红过脸,这一阵,却好像忽然变成了吵架专场。什么鸡毛蒜皮都拿出来说,两人方方面面的龃龉与不合,全都爆发出来,逼急了就一个劲说浑话:从前有次宋承接徐准电话接慢了,徐准便觉得宋承不在乎他,在那段他们貌似甜蜜的日子里,宋承从来就没有像自己这样患得患失过,可见心里从未在乎过他。而徐准总是不听宋承话,说了一万次,叫他不要抽烟喝酒,在背着宋承的地方,徐准照抽不误。宋承便觉得自己改变不了徐准,徐准丝毫不顾虑他身为伴侣,对另一个人身体健康担忧着急的感受,哪怕再过一百年,得肺癌化成灰烬,徐准也始终都是那个冷漠自私自我为中心的人。徐准冷笑,别说得那么关心我,你何曾真正为我想过,何曾真心想要去接受我,真正接受我和我的生活?我给你买个菜,你都要瞻前顾后,觉得受我包养了,这么清高自傲,这么想跟我在一切事上跟我aa制,划清界限,我做什么都得低声下气哄着你顺着你,这他妈是人过的日子吗?宋承说,徐准,把道理讲清楚。你尊重过我和我的同事没有?你当着我的面嘲讽他们,一心想让我没有一个朋友,这样心胸狭隘的人,叫我怎么去爱?
爱不了也得爱!徐准问:你的一生一世呢?你跟我说那句话的时候样子那么美,像个童话,可现实就这么磨损你?这才几个月,你就一点也不能再坚持下去?
宋承说,徐准,你是不是觉得爱了一个人就要爱一辈子?你是不是吃准了我不会离开你,所以才对我这么肆无忌惮?我是爱了你,说过了些傻话,然后就得像个奴隶一样,一生一世捆绑在你身上,耗下去,到老到死都不得松开?这对我太残酷了,你为我想过吗。你要是再次离开我,我怎么办,我去自杀?徐准,你说过这是律法,可这是你制定的哪个国度的非人律法。
要飞蛾扑火也得飞蛾心甘情愿,可现在你看看我们成了什么模样,徐准,我不愿意了。
可是我愿……徐准被伤害,软弱的话说到一半,没有继续说下去。渣攻神逻辑泛上来:这么急就想把我推开另觅新欢,其实说到底还不是你心里对我的嫌弃和偏见从来就没有放下过。怎么,又开始怀念旧男友的好,想起你那个体育老师了?
你。宋承是真被徐准这无逻辑的冷嘲热讽弄得有点受不了,他是在为人处世上有一些美学追求的人,一辈子也没跟人这样撕破脸过,心灰意冷说:既然你觉得我是这么恶毒,一心想要报复你,又对爱情没有责任心的人,那你就不要再来找我了。去找那个暗恋你的人吧,反正和你在一起过的人那么多,每一个都比我好。
徐准说,我就不找。你让我找,我就偏不找。凭什么我得去找,我一直以来兢兢业业做你的狗,做得还不够多?
噎得宋承,连声问,徐准,你有一点羞耻之心吗。
徐准答,及不上你无情。
你无理取闹!宋承急了,挂掉电话。
人都是这样,想的总是和说的有差别,说的又常常和做的有差别。徐准虽然领悟了一点道理:他是这个家里的爷们,他要让着他媳妇,不能和媳妇吵架。可是最终在实际操作上,他还是克服不了因宋承对自己提分手,从心里面汹涌而出的那种对宋承、对整个世界的恶意。
最后一件触动他的事,来自他那个多日未曾出镜的小助理。徐幼这几个月闷起头来陪女朋友,然后一声不响,忽然爆出特大喜讯,他要当爸爸了。一夜之间像是成熟许多,眼角眉梢,那个春风和煦劲。他主动申请调到了分公司一个清闲职位,收拾纸箱子搬走之前,来办公室见徐准。太忙,整天给老婆炖汤熬粥烧热水泡脚,很少有空去医院探望宋承,并不知道老板和宋承之间,爆出了这么大的事。只是乐呵呵跟徐准说,“准哥,你看我和薇薇之间的喜酒都摆好了。你和宋老师之间的事,什么时候办呀。呵呵,你们这时间也够长了,两年一转眼,我小孩都要有了。”
幸福的人身上那种光芒让徐准无法忽视。幸福不是一个神话,不是一个传说,这时代越来越轻,有多少人平凡地过着他们的小日子,不声不响实实在在地幸福着。不需要为另外一个人付出那么多,不需要经受任何人生的苦难与折磨。徐准便忽然想到宋承,他不想让宋承再承受那么多的苦难,不想让宋承再受那么多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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