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圣人的善变
    神都，甘露殿。
    “婉儿，李贤数千人马出击塞外，是孤掷一注，还是沽名钓誉？”
    圣人突然开口向上官婉儿问出这句话，后者并不感到意外。
    她知道这个答案，圣人心里有数。
    否则也不会分一部分无关紧要的小权力给皇帝, 以此来占据一份先机。
    一个遏制极小概率可能会发生变故的先机。
    上官婉儿的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悲愤。
    “数千兵马中还有三千残兵败将，雍王千里奔袭一举焚毁总材山，连灭十数股突厥人，如今深陷塞外生死未卜。
    倘若雍王战死，臣会认为雍王是能为大唐孤注一掷的世之英雄。
    倘若雍王活着回来，臣会认为雍王是沽名钓誉之徒。”
    “哦！”圣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上官婉儿，说道：“那你希望李贤是成为世之英雄，还是成为一个沽名钓誉之徒？”
    上官婉儿眼中流露出来的无奈和悲愤, 圣人可是瞧得真真的。
    现在也不知道咋地，看到上官婉儿这种神态，圣人就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快感。
    “两相比较，臣希望雍王是一个沽名钓誉之徒。”
    “看来，你不认为李贤能战胜骨咄禄。”
    “即使是幽州都督复活，卫国公在世，想要战胜骨咄禄，恐怕也是办不到的。”
    幽州都督是薛仁贵，卫国公是李靖。
    如果二人在，骨咄禄就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上官婉儿拿二人来举例，无非就是着重说明李贤面临的处境非常艰难。
    话又说回来，即使上官婉儿对李贤有再大的信心，也不认为他可以战胜骨咄禄。
    捣毁总材山，上官婉儿认为那是出其不意奇袭的效果。
    之后的战报，说歼灭十几股突厥人, 上官婉儿认为顶多就是偷袭几个小部落。
    塞外毕竟是突厥人的主场，现在天气寒冷，一旦被突厥人精锐骑兵咬住，十之八九是要全军覆灭的！
    圣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通过李贤自己、李元芳、朔州都督李勇，以及一些人传来的消息。
    圣人断定李贤金蝉脱壳前往朔州奇袭塞外，初衷是偷袭几个小部落，甚至是虚晃一枪就溜回来。
    而后通过宣传获得巨大声望，以此获得天下人心。
    站在道德制高点痛斥别人，甚至是嘲讽她这个圣人，这对李贤来说可是拿手好戏。
    圣人分权给李旦，就是以此来制衡李贤的野心。
    不管怎么说，李旦可是大唐名义上的皇帝，李贤只要不是明目张胆的造反，就过不了大义这一关。
    也无法获得李唐的忠臣良将支持。
    圣人接到狄仁杰的密奏，得到点醒，接着又收到王孝杰的奏报。
    经过清醒的分析，圣人也认为王孝杰和祁同伟的战败，不会是李贤所为。
    排除了李贤造反的可能性。
    那么对待塞外的李贤，圣人重新做了两手准备。
    李贤活着回来，就还是她手里的棋子, 手中的刀, 登基路上的犬子。
    要是李贤就这么战死在塞外，那么他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天下也就太平了。
    朕的亲生儿子，堂堂的大唐亲王，都能为家国战死沙场。
    那么大唐儿郎，还有什么理由不以她为核心，在她的统帅下奋勇杀敌？
    如果李贤战死，就以太子之礼陪葬乾陵。
    李曜和李煦会册封亲王爵，要是李曜一直让她满意，册封为皇太孙也未尝不可。
    想着想着，圣人已经想到如何为这个好二儿，举办一场规模宏大的葬礼了。
    如何利用葬礼，来为她增光添彩。
    “圣人，朔州急报！”
    就在圣人和上官婉儿都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八百里军报送来。
    两个老少娘们都不由自主地双双吞咽了一口口水。
    上官婉儿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圣人手中的军报，一双粉拳捏得紧紧的。
    这份在上官婉儿心中重达千钧的军报，三下五除二就被圣人拆开。
    圣人定眼一看，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了。
    “朔州都督李勇奉雍王令，以二千铁骑奇袭黑沙城，歼敌八千焚毁黑沙城。”
    二千被突厥人打得丢盔弃甲的朔州骑兵，在李贤的手里，这才几天功夫，就能做到攻破黑沙城这等壮举。
    这，委实有些吓人。
    李贤的厉害，再一次地超过了圣人的预料。
    这让她的心中瞬间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么厉害的好二儿，还能留吗？
    这个念头一但升起，又占据了圣人的脑子。
    女人善变，从宫斗中厮杀出来的圣人更是善变。
    前一刻还认为这个儿子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后一刻就认为这个儿子恐怕是控制不了了，除掉或许会更好一些。
    上官婉儿的心，随着圣人的脸色变化而跳动，当她看到圣人脸上的阴霾越来越深。
    心，沉到了谷底里。
    李贤这是大胜了。
    大胜，意味着增加了李贤造反的可能性。
    后果，很不妙啊！
    怎么办？
    好在，圣人没有做出决断，上官婉儿识趣地没有说话。
    至于边上的韦团儿，则是一脸懵逼，以她的智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天，圣人依旧没有对此发话。
    “报，代州刺史冯都八百里急报！”
    这道军报，说的是：赵东来奉雍王令出击，一举覆灭突厥仆骨部。
    这道军报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李贤真的有可能大胜骨咄禄。
    这让圣人的心，再次变得不安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圣人的心绪都感到非常不安，也使得神都的风云，变得越来越诡异。
    “大捷，大捷，雍王大胜突厥，阵斩三万牙帐兵，活抓元珍以下八千突厥精锐，骨咄禄只身逃亡。”
    这道军报，震惊了整个神都。
    绝大部分人，充满了对雍王的称赞。
    唯有处于核心的人，被架到了风暴眼。
    局势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了。
    谁也没想到，会是李贤取得全胜，而且还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就连程务挺都没能取得的伟大胜利。
    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经此一战，东突厥汗国在十年之内，不会对大唐造成任何威胁。
    李贤，手握数万精锐唐军数州之地，挟大胜之威，完全具备了造反的资格和条件。
    李贤会不会造反，牵动了人心。
    武诗情一心奶孩子，李曜闭门读书，李香君苦练琴艺，一家四口在清风殿，对外面的暗流涌动视若无睹。
    雍王府闭门谢客。
    太平公主府闭门谢客。
    当然，即使广开府门，也不会有人登门。
    “婉儿，李贤会造反吗？”
    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圣人，现在也很紧张了。
    甚至是，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