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了……”冯七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我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楼梯间，一时间也不知道说点什么。
    刚刚的那个孩子，对我们没有恶意，他之所以让我们在楼梯上跑那么久，多半只是为了见到我们，让我们给他爸爸带句话……
    “七哥，你看过……明明的尸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淹死的……那孩子太惨了，大冬天的掉到小区的窨井里面淹死了……死了好几天才被发现……”冯七的脸上露出了同情的神色：“那么冷的天，掉进窨井，据说捞上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冻紫了……”
    我想象了一下那幅场景，忍不住脊梁骨发冷，那么大点的孩子掉在窨井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先去看看他父亲吧！”我将那幅场景从脑海里赶出去，然后沉声说道。
    “就在隔壁1902。”冯七带着我拐了个弯，站在了明明家门口。
    他按了一下门铃，很快屋子里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声音，随后大门打开，一张人不人鬼不鬼的脸出现在了我面前。
    眼前的男子实在是太憔悴了，眼眶发黑，眼睛红的吓人，一张脸也是胡子邋遢的，看不到半点血色。
    要不是能看到地上的影子，我差点就把他也当成鬼了！
    “史先生，我们来了！”冯七笑着开口：“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姜灵，姜大师，你别看他年纪小，那可是一身本事，吴三省吴老板你认识吗？那之前惹得麻烦可都是姜大师一手解决的！”
    冯七站在门口，就是一顿乱吹，我站在那里只觉得脸有些发红。
    “冯先生！姜大师！请进！”男子抬头看了我们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侧身邀请我们进屋。
    刚进门，我就闻到了一股纸钱焚烧之后的味道。
    转身就看到一张毫无生气的脸正对着我，差点把我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纸人，脸上的红色的水彩画的很浓，隐约间能看到些明明的影子。
    在纸人不远的地方放着一个黄盆，里面正烧着纸钱。
    “姜灵，这就是我之前和你提到的史斌先生。”进屋坐下之后，冯七介绍了一声。
    我冲着史斌点了点头，然后用阴灵眼打量了他一眼。
    史斌肩上的三盏灯都有些暗淡，随时都可能灭掉的样子。
    “史先生，能不能带我们去看一眼令郎的遗体？”我看着他沉声开口。
    “姜灵，你要看遗体，还是我带你去吧，史先生的状态不是很好……我担心看了之后会伤了心神。”冯七赶紧站起来开口。
    “冯先生不用担心，我没事。”史斌摆了摆手，起身道：“你们等一下，我带点东西过去。”
    说罢便转身进了屋子，不一会拿着几块巧克力走了出来：“明明以前最喜欢吃的就是巧克力，只可惜……”
    说道这里，史斌的眼睛里有泪水流淌出来。
    “要不走楼梯吧！”我看着史斌心里一动。
    “对对对，我们可以走楼梯！”冯七也连连点头。
    史斌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跟着我们进了楼梯间。
    只是这一次从楼上到楼下，一路上也没看到明明的阴魂。
    我和冯七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无奈，本想让明明看一眼他的父亲，看来这个目的是达不到了。
    “我们这是去哪？明明的遗体在小区里？”我看着走在前面带路的史斌，不由得愣住了。
    出了大楼之后，史斌根本就没有出小区，而是转了个弯，向小区里面走去。
    “遗体在物业门口……”冯七低声道：“孩子出事后，史斌伤心至极，差一点就跟着孩子一起去了。
    后来一心想要为孩子讨回公道，当时的窨井没有盖子……”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心里却能够理解一个失去孩子的父亲的心情。
    隔着很远就看到物业门口搭着灵棚，灵棚里面是一口冰棺。
    史斌站在冰棺前面愣了很久，随后就蹲在那里，无助的哭了起来。
    他声音悲痛，脸上带着绝望又无助的神色，看起来让人心生怜悯。
    “史先生，节哀，明明要是能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也会心疼的……”我忍不住开口。
    史斌的身体一颤，慢慢地收敛了哭声抬起头看着我：“明明能看到我吗？”
    我看了一眼四周，并没有在灵棚里看到明明的阴魂，只能摇了摇头道：“你是他父亲，父子连心，他天上有灵，肯定能感觉得到！”
    史斌点了点头，从身上掏出那些巧克力摆在了冰棺的一头。
    “史先生，能打开冰棺看一眼吗？”我虽然心里不忍，但还是沉声开口。
    史斌点了点头，然后打开了冰棺。
    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冰棺里面，明明浑身发紫的躺在那里，唯有那张稚嫩的脸一片铁青。
    “史先生，没给孩子准备寿衣吗？”我关上冰棺，皱着眉头道：“死者为大，应该身穿寿衣。”
    “不行，这些人一天不给我个公道，我就一天不会让明明穿上寿衣的！”
    史斌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指着物业的大门吼道。
    他红着眼睛，满脸怨毒的看着物业里面的人，那样子简直就像是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恶鬼一样。
    我回头看了冯七一眼，这和他之前说的也不一样啊！
    之前冯七说了，是孩子不愿意走，所以才请我们来把孩子送走的，怎么到了现在史斌竟然连寿衣都不给孩子穿上？
    这孩子是淹死在水里的，又是冬天，所以天生怕冷，史斌为了保存遗体，把孩子放在冰棺里也就算了，不给孩子穿寿衣，那不是让孩子的遗体再受冻吗？
    想到之前在楼梯间里看到明明的时候，他身上穿着白纸做的衣服，对着蜡烛烤火的样子，我就有一种心疼的感觉。
    “史先生，讨回公道也要等孩子入土为安再说。”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点：“您找我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明明入土为安吗？”
    史斌摇了摇头道：“我确实想让明明入土为安，但是之前尝试了那么多次，都没有成功，我觉得就是明明自己不愿意走！
    我要为他讨回公道！”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几个记者冲了进来，对着这里一顿拍照。
    “史先生，我们是泸州传媒的记者，我们听说了您的故事……”
    几个记者直接上前，介绍了自己的身份之后，便开始采访起来。
    史斌脸上露出了绝望的神色，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我皱着眉头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不一会，一个经理模样的人就走了进来，将史斌请了进去。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之后，史斌才慢慢地走了出来，面对记者，他大声道：“感谢大家的帮助，物业同意道歉，并且决定每天对小区的安全隐患进行排查……
    明明，你可以安息了！爸爸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他直接扑在冰棺前面又哭了起来。
    良久之后，他才抬头看向我道：“姜先生，您给安排一个下葬的时间吧……明明可以入土为安了……”
    呼……
    一句话说完，这个灵棚里立刻吹起一阵狂风。
    嘭的一声，支撑灵棚的架子被吹倒了，其中一根直接砸在了冰棺上。
    玻璃盖子应声而碎，露出了里面的尸体……
    一阵惨白的寒气中，我仿佛看到明明……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