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发财两口子又登门大仓家,要求破镜重圆,这事在梁家河引起的震动,虽然不及宋其果那事惊世骇俗,但也足以颠覆老农民们的认知。
瞬间传遍全村,成为街头巷尾议论的焦点。
重点就是脸皮问题。
所有人都替姓黄的害臊。
脸皮怎能这么厚?
大仓一家为这事伤死了,大仓娘那人眼里不揉沙子,她那烈性,肯定就是宁愿四个儿子打八辈子光棍也不会答应。
即使退一万步,人家大仓娘原谅你,答应下来,姓黄的闺女有脸踏进梁家河?
在梁家河怎么当这个新媳妇?
真不知道姓黄的怎么想的!
议论纷纷,都很气愤。
尤其是当时见过黄家两口子的那些妇女,可能今生再也忘不了姓黄的那句经典语言:
“你说为人父母的,谁不想着自己的儿女过得好一点,有个好前程啊!”
没多大一会儿已经变成了可以永为流传的名人名言。
成了妇女们的快乐源泉。
凑一块儿先祭出这句名人名言,然后妇女嘻嘻哈哈地附和,表示可以理解,做父母的谁不想儿女过得好一点啊。
所以说老黄家两口子做得没错,可以理解啊。
妇女们拿黄家两口子当小丑,拿这句名言开涮的时候,大仓他三婶来了。
她没赶上黄家两口子上门。
是在别人嘴里听说了这事。
一开始听着很气愤,尤其听说大嫂还让两口子进家了,更气愤,就想赶回来拿笤帚疙瘩把姓黄的赶走。
回来晚了,姓黄的已经走了,只在胡同口听到一群妇女嘻嘻哈哈地热烈讨论。
围绕的就是那句名言。
三婶听了一阵儿,觉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是啊,自己也是为人父母的,也有孩子,肯定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好一点,有个好前程啊。
人活一辈子,挣来挣去,不全都是为孩子活的吗!
越想越觉得老黄大哥说得有理,说到她心坎里去了。
然后就回忆起老黄大哥带着秋艳那闺女来相亲。
第一眼就看中了,长得是真好啊,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打扮得干干净净的,大仓能娶上这样的媳妇真是上辈子积德了啊!
他这个三婶也跟着脸上有光啊!
越想越觉得秋艳好,不由自主还怪想她了呢!
这回黄亲家大哥大嫂亲自登门,明摆着就是认错来了,人家都给咱们低头了,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
三婶释然了。
见了面哈哈一笑,以后还是好亲家啊!
于是兴冲冲跑去找大嫂。
见了大嫂,三婶给出的意见是:
“只要人家认个错,服个软,这就是低咱一等了。
以后他总感觉有个小辫子在咱手里抓着,亲戚之间走着他就硬气不起来,以后还不是咱说什么就是什么?
再说我就看中了秋艳那闺女,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这人啊,长个周正不容易,关键人家长得那是一点毛病挑不出来……”
好多年的妯娌了,大仓娘又不是不了解老三家什么水平,一听她也开始给自己讲大道理,就知道他三婶在外边听到别人的议论了。
这位墙头草,自己哪有点准主意啊,当然是听什么都有理。
可她大概只听了一半,没听明白人家说的是实话还是反话。
这就匆匆跑来,准备主持侄子的终身大事了。
“好了好了他三婶,你说的也对,晚上我再跟他俩叔商量商量吧。”
三婶于是得意了。
以后谁还敢说她性子软,是个没主意的人?
看吧,现在大嫂都开始采纳自己的建议了。
于是回去把这番道理添油加醋跟秉礼学了一遍。
获得了秉礼一通怒骂和朝着屁股好踹。
“姓黄的差点没把大仓害死,恨都恨死了,你还敢夸她长得好!
到底哪头的你?
你个半昏,没看明白姓黄的是什么人啊?
大仓当个工人就是混得再好,赶不上皇帝吧?要是明日皇帝家的儿子再看上姓黄的了呢?
她不又跑去跟皇帝家去了!”
三婶被男人踹得屁股都成两半了。
灰溜溜提着猪食桶去喂猪,一边走一边嘟囔:“你才半昏,皇帝家的儿子能看上她?”
今下午看大仓都车接车送的待遇了,她除了感觉这个当婶子的脸上有光以外,迅速把话题拉到黄家闺女身上来,其实就是不服。
总想证明那天自己的意见是对的。
妇女们点头附和一阵,让三婶狠狠地满足了一番虚荣心,这才各自散去,回家做饭。
三仓和小四儿衔着尾巴风一样跑回来。
这俩小子今下午去滑冰,后来听别孩子传闻,自己大哥坐着一辆车回来了!
俩人疯了一般往家跑。
到了家,人家那车早已经走了。
俩人懊悔死了,干嘛要去滑冰啊!
小四儿忍不住都哭了。
俩人除了要跑回来看一看大汽车以外,大哥带回来的嘛,肯定可以爬上去看看车里边什么样子。
可以坐在车座子上,体验一下坐车什么感觉啊!
至于让人家那车拉着走走,真没敢想!
回到家缠着大哥,给他们讲讲坐在车上什么感觉?
大哥让俩小子坐在小板凳上,自己蹲在他们身后,然后使劲摇晃小板凳。
直到把俩小子给摇晃下来。
然后告知:这就是坐车的感觉。
俩小子还喜滋滋的,原来坐车这么爽啊!
英子早已经在炕上摆开书本,做作业开了。
梁进仓问她:“你二哥呢,怎么还不回来?”
英子就笑:“天不黑,二哥回不来。”
“一直都这样?”梁进仓问。
英子点头。
这小子!
梁进仓有点生气了。
他下了班,等到回家天早黑了,家里人都已经吃过饭,二仓和英子也趴炕上写作业开了。
然后自己吃完饭,就会辅导老二和英子功课。
理工学霸的记忆,肯定有太多太多的学习窍门。
学习这东西,只知道用功是学不好的,你得找窍门。
或者说要学学懒人的哲学,在学习中怎么才能用最简单、最省力的办法,学到最多的知识。
当然,梁进仓辍学多年的小学肄业文化,上去就辅导弟弟妹妹初中功课,明显让人不能接受。
这时候就用到“老大光环”了,大哥永远是正确而无敌的。
他先装模作样把初中课本浏览一遍,做出也在自学初中课程的样子,然后表示自己已经发现了很多诀窍。
比如快速记忆法,比如学习要有框架感,学会分块,看着学的内容很多很琐碎,其实可以分成几大块,一下子就变得简单了……
都专注在辅导功课上了,居然不知道二仓这小子总是天黑以后才回家。
他问英子:“放了学这段时间他干嘛去了?”
“也没干嘛,”英子笑道,“一直都在二叔家里。”
梁进仓吓了一跳:“他在二叔家里——是不是和建东一块儿跟二叔学手艺?”
二叔是个皮匠,大集体那会儿不让赶集,手艺撂下了。
单干以后放开了,他又重操旧业,赶集当皮匠。
这年头集上没几个穿皮鞋的,但是胶鞋、布鞋同样需要皮匠修修补补,其他还有皮袄一类也修补,自制一些皮盆子、皮罐子售卖,还把汽车内胎剪成一条条的,卖给孩子绑弹弓。
反正经营项目不少,收入很不错。
因为建东还小,二叔就想让他先在砖厂干几年锻炼锻炼,知道干活的苦,到时候让他学皮匠,就会懂得手艺的重要。
家有万贯不如薄技在身,学会一门手艺,至少比死趴趴土里刨食过得好,手里活泛。
建东自从不在砖厂干,也大概明白了爹的苦心,知道跟人干不容易,也就不再嫌当皮匠丢脸,安下心来跟父亲学皮匠。
二仓一直喜欢跟建东腻在一起,梁进仓猜想,这小子明显是学习跟不上,看着建东学皮匠眼馋了,他就趁着自己放学的空儿也去偷师学艺。
没想到英子笑道:
“你冤枉二哥了,他才不学皮匠呢,让他上集摆个皮匠摊儿,还不得把他羞死?
他是在二叔家照镜子。
这事儿都怪你,谁让你说他丑呢!”
梁进仓很懵,老二放学不回家,跑二叔家待到天黑,这还怨我了?
二仓今年十六,虽然这年头孩子晚熟,论说还不到爱美的年龄,但搁不住受打击了啊!
自从那天晚上开家庭扩大会议,讨论让大仓还是二仓去招工的事,大哥说老二丑,不好说媳妇。
这就成了二仓的心病。
从此一天八趟往二叔家跑,放了学没等到家,先要去二叔家报到。
不然回不了家。
其实他是去二叔家,用二叔家的穿衣镜照镜子。
在研究自己的长相,到底有多丑?
据英子说,二哥有一次,还趁着没人看见,劫持了三叔家那俩双胞胎妹妹。
双胞胎今年才五岁,当时姐妹俩在二大爷家里玩。
被二哥弄到一个旮旯里,逼问她俩,二哥到底丑不丑?
姊妹俩很认真地研究了半天,最后达成一致意见,二哥就是很丑。
梁进仓完全能够想象得出,老二当时是何等地生无可恋。
感觉自己太对不起他了。
只不过一句玩笑话,没想到给他造成这么大心理创伤。
正在琢磨着怎么才能补救一下,让老二对自己的长相重拾自信呢,二仓脸色煞白,急匆匆跑回来了。
“大哥!”一进门就是世界末日的口气,还大口喘着粗气。
“怎么了?慌成这样!”做大哥的肯定要以身作则,给弟妹们展示做人要沉稳的道理。
“那边来了好几个人,都骑着车子,跟人打听梁进仓家在哪住呢?大哥你快跑吧!”
“找我的?找就是,我跑什么?”梁进仓心里也是一沉,但外表还是要很平静的样子。
“他们说是夏山街上来的,我看到了,其中有俩人脸上还带着伤,眼圈儿都让人打青了,你是不是今天跟人打架了?”
梁进仓也猜想可能是夏山街的仇人找到村里来了。
只是没想到夏山街的人居然猖狂到这种地步,居然敢离开他们的一亩三分地,打到村里来。
这可是梁家河。
别说来几个人,就是来百来人,敢在村里打人,今晚他们就别想走出梁家河。
只是,有点不对:“你说几个人脸上有伤?”
“就是俩人,其他人脸上没有伤。”
梁进仓一听数目不对啊,自己今天就打了一个孙业富。
那另一个是怎么回事?
他们自己制造的,想要来赖人?
67 他还敢打到村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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