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离开后，沈千舟开始盘算，如何利用宋娇娇，把山田佑一引出来，并将他逮捕，问出口供。
    尽管沈千舟也没有把握一定能从山田佑一口中审出来什么，不过他知道，这可能是将丁春红定为日特唯一的可能。除了丁春红外，抓到了山田佑一，也许还能问出更多更有价值的情报。
    正如江海说的那样，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纷争，就一定有江湖。山田佑一不仅有外部日本陆军情报部的掣肘，搞不好海军情报部内部人也有觊觎他机关长位置的。
    日本军队下克上的传统可不是随便说说的，一旦有机会，对上级下手有时候比对其他人都狠。毕竟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没有人情愿一辈子做部下。
    如果因为贪恋军统女特工的美色失职，导致南京遇险的消息传出去的话，山田佑一机关长位置都难保。特别是为了保护他逃走，还死了一名日本特工，即便他背后有人撑腰，保不准都得上军事法庭。
    可是，这种事还不能捅破了。
    要是捅破了，山田佑一真的上了军事法庭，被带走。或者破罐子破摔，不把宋娇娇的事当回事，那想把他引出来、抓到他，就更不可能了。
    既要让他难受，急于解决宋娇娇的事，还不能让他破罐子破摔或者让其他军官抓到山田佑一的铁证，这个度，太不好把握了。
    一时间，沈千舟也想不出太好办法来。
    看看日历牌，今天是七月十四日，今天晚上，又是自己和叶晓晚约定好见面的日子，也许叶晓晚能有好的办法。
    一个多星期没有见到叶晓晚了，千舟不禁期待起来。
    ……
    公共租界，樱机关。
    这个晚上，叶晓晚同样一夜未眠。
    从一周前华北卢沟桥事件开始，叶晓晚便时刻关注着内阁情报部的动态，以判断日本军方下一步进攻动向。这几天，她并没有去陆军情报部和海军情报，叶晓晚清楚，这个时候都各个部门神经崩的最紧的时候，即便自己不刻意打探情报，都会被人怀疑。
    保证自己安全，才能更好发挥作用。叶晓晚深知这一点。
    昨天傍晚，叶晓晚收到了日本内阁情报部《华北事件不扩大》的声明，反复翻阅后，真正令她彻夜难眠。
    所谓的《华北事件不扩大》宣言，表面上看，是日本内阁与国民政府和谈，通过和谈，化干戈为玉帛，双方各退一步，日本陆军不再继续入侵华北，国民政府承认满洲国的合法性。
    满洲国的合法话，才是《华北不扩大宣言》的真正目的。
    日本人的狼子野心，是希冀国民政府承认满洲国的合法性，使东北进入工业化，成为将来日本继续侵华和北上对抗苏俄的根据地和大后方。
    这样的结果，正是她的老师小原满笠希望得到的结果。
    一旦国民政府承认了满洲国的合法话，那日本将有三百万人口从本土迁居到东北，东北将彻底沦为日本人的殖民地。
    表面上看，日本军方不再入侵华北，国民政府保得了一方平安，可是东北彻底的沦陷，日本就能合理合法地在东北盘踞。
    这种狼子野心更阴险，更有欺骗性。
    内阁情报部之所以第一时间便把《华北不扩大》声明转达给叶晓晚，就是在未正式谈判之前，让她第一时间将这个声明转给她的叔叔、国民政府外交部亚洲司副司长叶春风。
    通过叶春风再将声明转达给国民政府，看一看国民政府反应，也探一探国民政府的底线。
    叶晓晚很清楚，这个声明即便不通过自己，也会通过其他渠道交到国民政府高层。莫不如自己表现积极一些，更能博得内阁情报部的好感和信任。同时，也让自己的叔叔得到的情报更及时准确，有利于与国民政府上层的沟通。情报如果总是通过沈千舟和于保民那条线传递，时间久了，国民政府的特工也会怀疑到沈千舟那里。
    沈千舟和自己一样，安全是第一位的。只有保护好自己，才能发挥更大的价值。
    于是，她按照内阁情报部的要求，当天晚上便将声明副本交给了叔叔叶春风。
    ……
    上一次与沈千舟上一次见面之后，沈千舟离开上海去了南京。就在他去南京的第二天，卢沟桥事变爆发。
    bj发生战事的消息很快闯到了上海，作为中国的经济中心，上海的气氛也紧张起来。
    虽然这些天叶晓晚有意回避与海军陆军打交道，并没有得到保安四团要炮轰海军司令部的准确消息，不过通过领事馆的种种表现，叶晓晚也能感受得到，日本海军已经进入了备战状态，上海战事一触即发了。
    国民政府真的要在上海先下手为强，对日本海军发动进攻么？叶晓晚无法判断真伪。这些问题只能等到见到沈千舟后，才能知道答案。
    想到晚上要与沈千舟见面，有好多的事要谈，叶晓晚不由地期待起来。
    ……
    海军情报总部，山田佑一办公室。
    同样在昨天晚上，海军情报总部收到多路暗探传回来的消息，已经进入备战状态的保安四团，突然偃旗息鼓了。
    看起来时刻准备上战场的保安四团官兵，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重武器也换成了轻武器，钢盔也摘了下来。
    这样的突然举动，令山田佑一有些莫名其妙。不清楚，保安四团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时，情报处长长友文夫来到了山田佑一的办公室，拿着电文说道：“报告机关长，南京领事馆发来密电，我们设在南京的秘密电台被发现。
    另外据可靠情报，千佳子已经被侍从室警卫团逮捕。”
    “什么，电台被捣毁，千佳子也被侍从室发现了？”山田佑一心下一沉道。
    “南京那边发来的情报十分模糊，我确认几遍后，得到的消息是电台被炸毁，千佳子被带走关押在警卫团，其他情况不详。”长友文夫道。
    听到长友文夫的回答，山田佑一沉默片刻道：“长友处长，今天傍晚，一直厉兵秣马的保安四团突然停止了行动，你说会不会与千佳子被捕有关？”
    “这个，有可能吧。
    南京秘密电台被捣毁，国民政府很有可能知道了我们提前得到保安四团要炮轰海军司令部的情报。失去了突然性，这个行动意义就不大了，取消也是情理之中。”长友文夫道。
    “千佳子的身份在海军情报部只有你我知道，你说千佳子被捕，她会不会背叛帝国？”山田佑一看了看长友文夫，问道。
    听了山田佑一的话，长谷文夫用力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机关长，我可以用性命保证，千佳子一定不会背叛帝国。别看她是一介女流，不过，她是帝国真正的军人。任何人背叛我都相信，千佳子也绝不可能背叛的。”
    “你说得对，千佳子是帝国培养出来的最出色的间谍。在国民政府要害部门潜伏了六年，被她拉下水过敏政府军政要员数不胜数。她获取情报，靠的不仅仅是美貌，还有她的智慧，她是不会让敌人抓住把柄的。只要地方没有铁证，就不能定她的罪，也不可能从她嘴里得到任何帝国的机密。”山田佑一点头道。
    长谷文夫听山田佑一这么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本以为山田佑一会借着千佳子被捕的做些文章，敲打一下自己。没想到，山田佑一竟然和自己想到了一起。
    长友文夫哪里清楚，听到千佳子被抓的消息，山田佑一同样是坐立不安。他也担心一旦千佳子扛不住酷刑，将他上一次南京之行告知给国民政府特工，一旦通过他们的渠道让远东司令部知晓，自己便不好解释了。
    “机关长，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长友文夫问道。
    “这样，你马上启动‘蜂王’，打探一下保安四团究竟因为什么取消了之前的行动。另外，我始终怀疑保安四团究竟有没有德国火炮，这个一定要查清楚。
    还有，去告知海军司令部最新情报，是否暂时解除战时准备，由海军司令部自己决定。现在是酷暑时节，装备给养长时间带在身上，帝国的战士也受不了的。”
    “骇！机关长。”长谷文夫应声道。
    ……
    保安四团，沈千舟办公室。
    上午十点多钟，传令兵进来报告，贾科长带着一名女子和一名美国人来见沈千舟。
    沈千舟知道，贾贵阳带的，一定是上海军统站孙小美，跟孙小美来的一定就是那个她口中的美国军火商了。
    虽然现在还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孙小美就是日本潜伏在军统的特工。不过，通过她的言谈举止和所做作为，沈千舟潘团，她是日本特工的可能性非常大，见见这个孙小美也好。只是有了之前丁春红的前车之鉴，沈千舟深知日本特务的狡猾，面对这个孙小美，自己也要留心了。
    想到这里，沈千舟对传令兵说道：“让贾科长带人进来，还有，把机要室的于参谋也叫进来。”
    “是，团长。”传令兵应声道。
    贾贵阳没到，于春晓先走了进来。
    问道：“团长，你找我？”
    “春晓，一会儿贾贵阳带着军统站孙小美过来。毕竟是个女军统，你在更好。”沈千舟道。
    “团长，我们跟她说什么？”于春晓问道。
    “这个，看她说什么，我们跟着说什么。她的目的应该很明确，就是想亲眼看一看我们究竟有没有德国火炮。以前，这个要求确实不好应付，现在有了一门火炮，就好对付多了。大不了让她和那个所谓的美国军火商到后勤仓库看一看，解解她的心疑。”
    “团长，我懂了。”于春晓道。
    “还有，今天晚上我要去公共租界，过了晚上十点公共租界就无法进出，晚上我可能就不回来了。南京南边要是有紧急情况，需要我知道的，还像以前那样，让刘大壮将消息通过我们特别的渠道，传递给老韩，他能找到我的。”沈千舟道。
    听到沈千舟要去公共租界，于春晓便知道他是要去见叶晓晚，心里一紧，支支吾吾道：“团长，你是要去见她？”
    “是。”沈千舟没有隐瞒，心怀坦荡地应声道。
    “晚上，不回来了？”于春晓接着问道。
    沈千舟似乎看出于春晓心里有些不高兴，便解释道：“是的。她晚上出来不方便，见到面就得八九点钟了。这一个星期，大大小小发生了这么多事，十点钟之前是说不完的，晚上应该是回不来了。
    没办法，租界关闭时间太早，最近几次我去公共租界，晚上都回不来。”
    “那你，那你要多加小心。日本人要是知道你去了公共租界，不知道会有多少支眼睛对瞄准你呢。”于春晓关切道。
    “春晓，我会小心的。”沈千舟点头道。
    正说着，贾贵阳带着一名女子和一个白皮肤的外国人，走进了沈千舟的办公室。
    令沈千舟有些意外的是，本以为有日特嫌疑的孙小美，会是一名妖冶女子。可没想到的是，这个孙小美竟然和潜伏在侍从室的丁春红有几分相像。虽然个子不算高，身材也不出众，不过清秀中透着娇美，这种柔弱病娇的美令男人不忍罢视，一种发自心底的保护欲油然而生。
    很多时候，这种楚楚动人的女人，对男人更有杀伤力。
    “看来日本培养出来的女谍，确实有特别的地方。”沈千舟心中默念道。
    贾贵阳见沈千舟和于春晓坐在会议桌旁，便领着孙小美来到二人身前，向孙小美介绍道：“孙小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保安四团团长沈千舟，他身边这位是保安四团于参谋。”
    说完，又向沈千舟和于春晓介绍道：“沈团长、于参谋，这位是上海军统站孙小姐，也是我的老乡。她身边这位是美国军火商人詹姆斯先生。”
    “沈团长好，于参谋好。”孙小美甜甜地说道。
    “孙小姐，詹姆斯先生，请坐。”未等沈千舟开口，于春晓便示意孙小美坐在她和沈千舟对面。
    见孙小美和军火商詹姆斯坐定后，沈千舟道：“孙小姐，贾科长跟我说过，你是他的老乡？”
    “是啊，我和贾科长都是余杭人。”
    来此之前，孙小美为了见到沈千舟后便于交谈，特意跟贾贵阳说了，自己要以他老乡的身份来见沈千舟，贾贵阳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了。
    “詹姆斯先生，我听贾科长说，你能搞到德国火炮的炮弹？”沈千舟问道。
    听了沈千舟的话，坐在孙小美身旁的美国人，用着蹩脚的中国话道：“沈团长，只要钱能到位，没有搞不到的。”
    “这么说，德国最新型火炮的炮弹也能搞到了？”沈千舟面露疑惑道。
    “沈团长，别说德国火炮的炮弹，就算是最新型德国火炮，只要钱到位，一样能够解决。”这名美国人说道。
    “那就太好了，虽然为了对付日本海军，通过于长官的关系，为保安四团配备了十门德国火炮。不过炮弹十分短缺，我至少需要一千枚德国最新型火炮的炮弹，詹姆斯先生，你有办法解决么？
    我也清楚在商言商，现在我是急着要货，如果有办法搞到炮弹，价格好谈。只是，时不待我，我要月底前就要拿到货。过了这个月底，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孙小美来之前，沈千舟便已经想好了应对之词，便一口气说了出来。
    听了沈千舟的话，孙小美面露难色道：“沈团长，离月底已经不到二十天了，时间也太赶了吧？”
    “下个月初，南京那边就能给我补充炮弹了。我现在急着要炮弹，就是担心日本人突然对上海发动攻势，下个月炮弹得到补充，就不着急了。”沈千舟真真假假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詹姆斯先生，你看有办法解决么。”孙小美有意向身旁的美国人问道。
    “钱到位，就没问题，我可以马上回去筹备货源，三天之后就能有明确答复。只是，我要看看，你们的火炮究竟是什么型号的，万一我的炮弹搞到了，跟你的火炮不是一个型号，我就白费行了。”身旁的美国人说道。
    果不出沈千舟所料，孙小美来这里的意图只有一个，就是想辨别一下，火炮的真伪。于是说道：
    “好，我现在就派人带詹姆斯先生去看看我们火炮的型号。
    不过你们也清楚，国民政府明令禁止倒卖军火，可现在战事一触即发，将在外主令有所不受，解决当下才是当务之急。春晓，就由你带着孙小姐和詹姆斯先生到仓库看一下火炮。让詹姆斯先生甄别一下型号。”沈千舟向身旁的于春晓道。
    “是，团长。”说着，于春晓站起身来。
    孙小美见状，也站起身来，对身边的美国人道：“詹姆斯先生，我们一起去看一看吧。”
    “好的，孙小姐。”美国军火商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