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车上，刘奎看看丁岚，没有说话。丁岚也没有说活。
    车子一直开到红沟卫生院，刘奎的脚步急匆匆的上楼，贺丰收腿不好，勉强能追上他。一进屋，刘奎就看见了马妞。伏到她的脸前说：“妞，你这是咋啦？”
    马妞睁开眼睛，看了刘奎一眼，浑身一颤，说道：“你是谁？”
    “我是刘奎啊！刘家洼的刘奎，你不认识我了？”
    马妞眼睛立即放大了，忽然从病床上坐起，拿起身边的输液架就往刘奎的头上打来。“你是人是鬼？你个没有良心的，我打死你，打死你。”
    刘奎吓得赶紧躲，可是马妞忽然的从床上跳下来，追着刘奎继续打，那样子根本就不是一个病人，而是一个活蹦乱跳的中年妇女。
    病房里空间狭小，还有另外的一个病人。刘奎就跑出了病房，马妞一直追到走廊里。贺丰收见马妞不依不饶，赶紧打开自己的病房，刘奎跑了进来。
    马妞继续跟进，贺丰收怕出意外，把输液架子从马妞手里夺了过来。马妞追到贺丰收的病房，抓住刘奎就是一顿乱捶。边打边说：“你这个骗子，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你不是早就死了吗？你不是已经死了几十年吗？你这是打哪里出来了？你变作鬼来祸害我的吧？”
    马妞打累了，忽然就抱住刘奎放声大哭。刘奎也是一直抹眼泪。
    哭声引来了医生护士。贺丰收给他们摆摆手说：“没事，你们忙吧。”
    “我知道这个老婆子没有一点病。这里是医院，不要大声喧哗。”护士说。
    屋里面的马妞听见了，声音小了一些。
    贺丰收给丁岚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从病房里出来，轻轻的关上门。贺丰收没有走，就站在门口听。
    过了一阵，哭声没有了。听见两个人开始说悄悄话。
    “妞，怎么多年没有见面，你头发白了。我还以为你早就不在了。”
    “你是不是早就盼着我死。我给你添麻烦了，你是不是要恨死我了？”
    “看你说的，那事不怪你，你又没有告我，是有人为了推卸责任，说是我教唆你上访的。我是一个替罪羊，我清楚。”刘奎说。
    “你从县里回来以后，我再去信访办，不见你了，他们给我说，你调走了。我问调哪里去了，没有人给我说。后来我听说你因为我挨了处分，回家了，我就去刘家洼找你，村里人说你去新疆去了，我不信，后来又去了几次，村里人都说你死了，我问你家在哪里没有人给我说。我想这都是因为我，是我害了你，是上面的人处理事情不公，于是我就一直告，往省里，往京城，就是不让他们安生。”马妞说。
    “我从县里回来，一直就在家里啊，没有人给我说你去找我啊！不过我从县里回来，村里人都知道我是因为作风问题被开除了，你去找我，他们一定猜到是你，为了断绝咱们的往来，就说是我死了，那时候孩子都大了，估计是孩子们使的坏。是你让那两个孩子去找我的？”
    “那两个孩子？”
    “就是刚才在门口的男孩女孩。”刘奎说。
    “我没有让他们去找你啊，我以为你早就死了，哪里会派人去找一个死鬼？”
    “那个男孩说是你要我来的，还说要给我恢复公职。”
    “那个男孩叫贺丰收，前几天下大雨，多亏了那孩子，要不咱们就见不上面。那个女孩你猜猜是谁？”马妞说。
    “我咋会猜出来是谁？”
    “你没有仔细看看她像谁？”
    “一个姑娘家，我一个老头子哪能很看人家的脸，莫不是你家的姑娘？”刘奎说。
    “是，是俺家的姑娘。”
    “那姑娘看上去就二十多吧，你是不是又走了一家？”
    “你混蛋，我往哪里会再走一家？”马妞娇嗔的说。
    “我记得你上访都三十多年了，你老公也死了三十多年了，你哪里会再蹦出来一个漂亮的大姑娘？”刘奎不解的说。
    “你个死鬼，你没有想一想，那天晚上从县城回来，你骑着自行车带着我，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人家的玉米地里。你干的好事你都忘了？”
    “还不是你在自行车后面抱着我，来回的蹭，两个球球蹭的我心急火燎的。”刘奎吃吃笑着说。
    贺丰收捏了一把也在门口偷听的丁岚。趴在她的耳旁说：“不要吭气，有好戏，你妈偷人的精彩片段。”
    丁岚在贺丰收的屁股上掐了一把。
    “那天晚上你想要吃人一样，把玉米都盘倒了一大片。把人家快折腾死了。我还不是觉得你是一个好人，觉得没有啥报答你的，谁知道你表面看着老实，还没有挨住你，你就有那个心事。也不是一个好东西。”马妞说。
    “还说我，你呢，还没有走到玉米地里面，你就把裤腰带松了。”
    两人说着捶着，吃吃的笑着，贺丰收怀疑两人是不是又黏糊上了，一对老家伙刚才拼死拼活的打，一会儿就黏在一起了。
    “你还没有给我说你哪里又多出来一个大姑娘呢！”刘奎说。
    “你真是一个老傻子，我不是已经给你说了吗？你算算那天在包谷地理，离现在多长时间了？快三十年了吧，你就没有仔细瞅瞅姑娘的眉眼，像不像你个老东西？”马妞说。
    贺丰收听了也是震惊了，敢情今天给丁岚拉回来一个爹，真爹，亲爹。
    丁岚听见屋里的谈话，忽然扭头就跑了。
    贺丰收腿脚不灵便，追倒楼下，见丁岚在面包车里。眼睛木呆呆的看着远处。
    贺丰收打开车门钻进去，说：“怎么啦？你应该高兴才是啊！今天见到你爹了，你的亲爹，这是大好事，赶紧上去认爹啊！”
    “给我一支烟。”丁岚说。
    贺丰收给她点上，自己也点上。吸了两支烟，丁岚说：“陪我喝酒去。”
    “我腿上的伤没有好，不敢喝酒。”
    “喝酒消炎，喝不死你。”
    “要不过两天，过两天我一定陪你痛痛快快的喝，找到了亲爹，你不祝贺祝贺？”贺丰收说。